风ling摇摆

2010年11月4日

[inception|EamesXArthur]Monday(下)

类归于: 算不上RPS — akiraling @ 1:54 上午

周一后半段,依然苦逼。

5
Arthur最后还是去了纽约。他从渥太华飞到纽约,又从纽约飞回L.A.。
他在纽约停留了片刻,让自己扔掉疲惫的神色和疲惫的外套,然后焕然一新地回到家。
Eames正在花园里给隔壁家的狗洗澡,Arthur远远地站在街口望着。他常年漂泊在外无牵无挂,生活即使缺了一部分也能随遇而安地过得如此丰富多彩。也许他并不在乎什么。家、记忆,或者Arthur。
Arthur不可抑制地去想这些。他想Cobb开始失去Mal的时候是否也是这样。在荒漠无边的绝望中永远带着一点渺茫的希望,直到绝望的尽头。
David先发现了他。David是隔壁养的那条拉布拉多犬,活泼得像是有多动症,很合Eames胃口。它冲着Arthur的方向叫了一声,然后带着一身的泡沫从澡盆里跳出来,飞过矮墙扑进Arthur怀里——它很结实,Arthur搂着David的脖子以确保自己不会狼狈跌倒,然后听见了Eames的快活的笑声。
Eames乐不可支地看着这一切,Arthur的新大衣又一次报销了。他走过去,提着项圈把David拉开:“好了亲爱的,你占了我的地方。”——毫不顾忌地把Arthur搂进怀里,带着笑意过分做作却温柔凝视着他,“今天是除夕,darling。”
“我说过会在新年之前回来。”Arthur说。他注意到Eames上衣口袋里装着之前他送的识字卡片, “我没想到你这么中意它?”
“教David识字。”Eames说,“他认得牛肉和自己的名字,但是不会拼你的。”
“我买它给你不是为了提高狗的智商。”
“那你指望我用它嘛?”Eames笑着问。
Arthur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见过了Tomes,Tomes连识字卡片都不会用了。
“你也用不着它。”他对Eames说。
“因为我需要你。”Eames吻着他的额头,一手搂着Arthur一手提着David往家里走,“我们得进屋了,除夕晚宴还没准备。Cobb看样子不打算请我们去,只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哦对了。”他在门口停下低头看了看,“你的鞋子怎么了亲爱的?”
Arthur低下头,他黑色尖皮鞋上陈列着一大块白色的污渍,像一张年华老去的脸,满脸褶皱面色苍白。他完全没注意到,他在纽约换了新的外套,鞋子却一直跟他回到了洛杉矶。
他沉默了一下:“也许是David身上的泡沫蹭到了。”
Eames耸了耸肩,看上去完全没有介意。他打开门,把Arthur推了进去。

6
拼字卡片最后还是派上了用场,春天快结束的时候Eames已经记不清很多事,他需要靠着那些来念各种物品的名字:杯子、罐头、土豆、鸡蛋、电视、沙发、Arthur。
卡片包里没有Arthur这个单词,他用几个字母组成的卡片帮他拼出了那个字,但最后还是写了张纸条塞在Eames外套的口袋里。
那一整个下午Eames都靠在花园的秋千上打瞌睡,Arthur在二楼的窗前看着他。阳光拉动着泾渭分明分明的界限从他的额头落到眉梢、眼睛、鼻尖、嘴唇。这个分外温暖安详的一幕在后来Arthur的记忆里反复重播许多次,不知道为什么,在一片金色的滩涂下,Arthur却只能完全地感受到一股沁入骨髓的凉意。他一直在窗内看着,没有走过去也没有开窗。仿佛只要打开窗子,冷风就会灌进来,眼前一切的镜像都会被击碎。
仿佛Eames会在暮光里醒来,转过头对他亲切又陌生地微笑。
他收藏过很多Eames关于金色的记忆,梦境、甜蜜的和苦涩的,大多数哭笑不得,少部分令人深刻。
其中最近的一次是在某个周一的早晨,他从楼上走下来,发现Eames在客厅里念诗。
Arthur永远记得他那字正腔圆得几乎脱离英语范围的标准伦敦腔,记得早晨的金黄色圆满热烈的阳光,记得Eames的白衬衫和他交叠双脚假正经捧书的样子。他甚至还能背出那诗的一小段——因为那是莎士比亚。
他只有在读英国人写的东西时口音才不那么奇怪——Arthur用他那颗已经清醒了却还不乐意运转的脑子想了想,光着脚继续下楼梯。Eames注意到他,他笑起来,口吻即可变得夸张又浓烈,像个话剧演员般一唱三叹。奇怪的是,Arthur居然没有觉得他恶心或者是做作——也许是因为早起的不清醒,或者是阳光太过于美好而灿烂。那是他人生最难忘的一刻,四周飞舞的光尘都慢了下来。在Eames抑扬顿挫的声音里和富有深意的注视下,慢慢走近他。

Shall I com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Rough winds do shake the darling buds of May,
And summer’s lease hath all too short a date.
Sometimes too hot the eye of heaven shines,
And often is his gold complexion dimm’d.
And every fair from fair sometimes declines,
By chance, or nature’s changing course untrimm’d.
But thy eternal summer shall not fade,
Nor lose possession of that fair thou ow’st,
Nor shall death brag thou wander’st in his shade,
When in eternal lines to time thou grow’st.
So long as men can breathe, or eyes can see,
So long lives this, and this gives life to thee.

他停在了客厅门口,侧头抵着门框望着。Eames合上了书,用热烈而期待的表情对他说:“怎么样,Darling,你听过这个了吗?”
他带着没睡醒却饱满的笑意看了他很久,说:“你怎么能把经典情诗念得好像爱情买卖。”
Eames笑起来,把书放到一边的桌上,走过去捧住他的脑袋轻轻吻他:“我不记得一些单词了,你得教我。”
Arthur垂着眼睛翘起嘴角,用非常轻而低沉的声音问:“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嘛?”
Eames伸出拇指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嘴唇:“Arthur。”
他贴着他的脸,轻轻地呼唤:“Arthur。”
他们以前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在Eames病情还没有恶化的时候,总是有一派天真的乐观和不肯放弃的执着。在西雅图短暂旅行的时候,Arthur和Eames就“如何改善病情延缓记忆衰老”这件事上做了严肃的讨论。当时外面在下雪,Arthur穿着毛衣像猫一样盘缩在沙发上,Eames手搭在腰上把他搂过来,说“我有个好主意,只需要一台造梦机,下到limbo里。”
Arthur不屑一顾地撇嘴:“你不是总说那里破烂又空旷,满地是别人留下的潜意识垃圾,一点意思也没有吗?”
“是啊,没有你多没意思。”Eames抬起下巴给了他一个吻,“陪我去吧darling。”
“你是认真的吗?”Arthur问。
Eames像往常那样摸了摸他的脸,然后笑着说:“不是。”
也许是因为气氛太好,Arthur突然十分认真地盯着他:“Eames,以后,也许……你会把我忘记吗?”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已经坐起来,斜趴在沙发靠垫上与Eames正面相对。Arthur黑色的眼睛常年保持着冷静的自持;只有一些不多的场合和时段里,会盛满纾缓浅淡的温柔。Eames看了好一会,才回答他。
“如果我忘了,你就单枪匹马过关斩将杀到我内心深处,在潜意识上写上你的名字好了。”
Arthur把这句话当成了一个笑话,他们平时常说的那种。在一开始的日子里他们总是这样,找各种无聊的理由拌嘴、打闹,甚至是偶尔擦枪走火地做爱。没有压力、没有工作,像一个醒不过来的梦。
这个梦境漫长得让人难以呼吸,终于像汹涌的海水泡沫一样把他慢慢淹没。
我还未来得及走进你的潜意识,你已经要把我忘记。
仿佛一个自由落体的kick,Arthur睁开眼睛,窗外明霞已暗,Eames也已经不在了。

7
他终于离开,毫无牵挂。
有很长一段时间Arthur经常从平稳的睡眠中毫无预警地醒来,睁开眼睛盯着漆黑的天花板直到近凌晨。他有十几年没有做过梦了,踏足这个行业他就丧失了这个资格——在Eames走后,他甚至没有权利去做一个关于他的梦。
所以每次醒过来,他的脑海里都会不由自主地勾勒出有关于Eames的记忆,他的糟糕品味、永远清理不掉的胡茬、笑起来深刻的法令纹,和在他植入Arthur生活后那一段珍贵的、无法重返的阳光灿烂。
这种突然的警醒让他精力憔悴,在他还未重新入梦的那一段时间里重复发生,令他迅速消瘦下去。
但原本Arthur也没有什么可以消瘦的空间了——Ariadne时常略带了点小女生的心思这么想,然后以朋友身份的罪恶感把这个想法扫地出门。她很担心Arthur,Cobb也同样,他的担心还有事务上的:“我不希望Arthur被Eames影响太大,如果他还想继续干这一行。”
“可是Cobb,潜意识不是说控制就能摆脱的,就好像Mal。”Ariadne说。
那不是个好例子,但的确有效。他们都陷入了沉默,最后Cobb说:“也许我们需要跟他谈谈。”
Arthur的失眠症一直持续到他们下一个任务之前。
在飞往伦敦的航班上,他又一次醒来,密闭的空间让头脑像针扎一般地阵痛,就像Eames离开的那个知时日的周一早晨,他在一片阵痛中睁开眼,像往常一样洗漱梳洗,穿上家居服下楼梯,倒咖啡煮牛奶做早饭,然后意识到Eames走了。
他把这个事实连煮熟的鸡蛋一起嚼碎吞咽下肚,最终把所有情绪都填补压制得安静无声。
也许早就该有心理准备着这一天,在Eames从细小的单词到大片的记忆丢失开始。当有一天他忘记了自己是个梦境的Forger,也许他就没有继续留下去的记忆和理由。
他在窗外的秋千上坐了一上午,看着阳光和门外往来的行人。然后回到房间开始整理一切。
秋千是Eames做的,在他那段养病无所事事的时间里。他们把它压断过一次,后来他换了绳子,Arthur反而很少坐了。
那一段时间他的情绪异常不稳定,Eames的失忆和他表现出的毫不在乎给他过多的压力。而每次去医院,Jan的回应都是:维持轻松的环境,不要给患者过多压力。Jan的话总能让他迅速地沉默下去,然后花更多的时间从那些没顶的消沉里爬出来,继续保持心情愉快。
这种反复的拉锯终于在他长久以来严格控制的情绪上拉开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紧接着在某一天爆发。
“Fuck。”在某个取完药的日子,Arthur开车绕了半个城市回到家,站在起居室中间说。
然后他把手里刚买回来的水果砸到对面的墙上,什么都好,只要在手边的,椅子、桌子、电视、酒瓶。突如其来的愤怒和积郁让破坏欲加速在头脑里扩散。让他很快把起居室搞成像战场一样的废墟。而那都是他一个人的战争,Eames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保持沉默和袖手旁观。Arthur心里的愤怒如野火燎原般蓬勃生长,愤怒让暴力加剧,在他试图用餐桌丢窗户的时候,Eames终于走过去,按住他的肩膀。
“Arthur。”
他的声音就像一根猛然插入的针,让他所有的激烈和冲动都在一瞬间被放走了。他垂下肩膀,眼神苍茫无助地看着Eames——第一次,他们无话可说,相顾半晌,Eames轻轻把Arthur拉进怀里。
“抱歉。”他说。
“为什么?” 也许是刚发泄完,Arthur的声音有点沉闷的疲倦,他的脸埋在Eames针织衫的领口下面,只露出垂着的两只眼睛。
“为了……一切。”Eames说,他摸了摸Arthur的头发。
Arthur笑了一下,依然垂着眼睛:“你已经要忘了我名字如何拼写了,却要跟我说对不起。”
“那就对你的名字对不起好了,I’m sorry, Arthur。”
Arthur终于抬起了眼睛,他对着一楼的废墟长长出了一口气:“……也许我真的缺乏想象力,我想象不出有什么办法能让你重新想起来一切,以至于连point man最基本的职业操守都忘了。”
“我们没有在工作,亲爱的。”Eames安慰他说,“而且如果按照你的标准,我也失职了。”
Arthur又笑了一下——这次真正可以算作笑了:“你现在的职责是什么?”
“家庭煮夫。”Eames毫不知耻地回答。
“很好,最后你负责收拾着一切。”Arthur最后下了结论。
结果当然是Eames收拾了一切,他还记得Amazon的地址和使用方法,干脆地把Arthur弄坏的所有东西扫地出门,然后焕然一新。
他还给秋千换了绳子,之前Eames死活要玩双人杂技的时候把它弄坏了,一直放在那里忘了修。新的绳子十分结实,使用书上说可以承受三个成年男性的重量。
但是Eames和绳子不一样,他不可更换也不可取代。如果他不记得了,就只能离开。

Arthur从家里收拾出了一大堆Eames的东西:衬衫、毛巾、牙刷、杯子……他几乎什么都没有带走,除了挂在椅子上的外套。Arthur把他们都丢了,还有起居室里Eames挑选更换的所有家具——尽管他刷的是Arthur的卡,理由是他有养老保险。但那些始终是他挑选的,而且Arthur并没有养老保险——他一生只成功骗到过Forger一次,并不值得骄傲。
他在收拾这一切的时候都显得异常平静,像演习多遍预谋已久,动作娴熟专业果断。最后他来到二楼卧室,Eames失忆严重后他们就没睡在一起了,Arthur走进他的卧室,打开衣橱把所有的衣服都取出来扔到床上,拿起枕头准备拉床单。
他的手在半空中猛然停住。

8
“假期结束了。”
这是在Arthur联络Cobb接新任务的电话里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已经清除了Eames的所有痕迹,开始每晚失眠。清除他的生活痕迹不带表能从潜意识里清除他,Arthur很清楚这一点,他只是不能容忍自己这样一直笼罩在失恋的阴影里停摆下去。
是啊,失恋,说好听点就是这样。就当是被人甩了,没什么大不了。
所有人在失恋或失望的时候都会这么安慰自己,这个世上没有谁离了谁不能活。Cobb和Mal爱得那么轰轰烈烈,到头来不是一拍两散,阴阳相隔,还成了他梦里的怪物,四处捣乱。
现实是唯物的,梦境是唯心的。现实不肯与人低头,梦境就不会顺遂人愿。
Arthur在新的梦境里见到了Eames。
是他记忆里那个最早的Eames,快活、自在、潇洒不羁。会跟Cobb打招呼,开Ariadne的玩笑和调戏Arthur,仿佛他还是他们中的一员,在他们遇到危机时总能及时赶到,甚至还化身成目标亲近的人帮他们进一步走入对方内心,获得他们想要的资料。
这个比喻并不恰当——如果说Mal是来自地狱的美丽恶魔,那么Eames就好像天堂的邋遢天使。
“你必须让他离开。”Cobb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义正言辞地对Arthur说,“无论他做了什么,只会让你深深陷入梦境的泥沼,直到你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Arthur沉默地没有说话,轻轻在指尖移动着Eames的筹码。Cobb停顿了一下,又说:“Arthur,我不希望看到你在这件事上消沉,想想Mal,Eames和她是一样的。”
“Cobb。”Arthur的眼睛慢慢抬起来,“我想我很清楚……他已经不在的现实。他只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Cobb用混杂着意外、惊愕以及默然的表情看着Arthur,他黑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安定。安定有很多种元素,但那是Cobb最不想看见的一种,它们深沉如海,把所有的情绪都淹没,黑色的海平面平稳安定。
他最终叹了一口气:“但是你宁愿呆在梦境里。”
“也许。”Arthur说,“但我终究会醒过来。”
他每次都会醒过来。在梦境建筑的世界里,偶尔独自看守的时候,在确认所有人都熟睡后转过头,就能看见Eames从不远处走过来,笑着跟他打招呼:“Hi,Darling。”
那种时光总是能让他万分紧张又无比期待,他眼里黑色的海开始流动,像温柔的湖水,承载着一切他在现实里无法吐露表达的情感。梦境里是他内心的Eames,他毫无保留地对他敞开。他们可以配合默契并肩作战,在他可以自由掌控的梦境里,体验一切完美的,而他们之前还未来得及体验的事。
但无论那些梦境有多么完美,在梦境的最后,他总会对Eames说再见,回到现实。那个过程就好像在Eames逐渐病重的后期,每天早上等他醒过来,在希望与失望之间交替。
Cobb最后对他说:“我只是给你这些建议,希望你好自为之。”
他们像冷战似地结束了这个话题,Ariadne始终有点担心,Arthur安慰她:“没事,只是常见的分歧,过不多久就会忘记。”
“可我担心的是你,Arthur。”Ariadne说,“我知道无法从你的潜意识里把他抹去,只是我也不能让他把你带走。”
“他没有带走我,Ariadne。”Arthur对她说。
她摇了摇头:“你不明白我的意思,他已经带走你够多了。”
Arthur当然明白,就像心有灵犀一样,那天晚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Hi,Arthur,我是Reid,还记得我吗?”
“当然。”Arthur靠着墙低下头,“有事吗?”
“我只是想来道歉。”Reid有点犹豫,但非常诚实地说出来,“关于你上一次的拜访,我隐瞒了一些事。Miles找到我不是巧合,是Eames让我这么做的,我们的确认识很久了,而且一直保持联系,我做过盗梦者,但是我的胳膊是现实里被人砍伤的,和药物毫无关联。我知道你当时在努力寻找帮助Eames的方法,我对你撒了谎,很抱歉。”
Reid一段抢白式的告白让Arthur一时间无法做出任何回应。他移了移听筒,把头抵在墙上:“……Tomes呢?”
“他被人注射了过量的掺有杂质的药剂。”Reid说,“他总是为了钱接一些危险的活,最后把自己也赔了进去。Sara很爱他……她的家原本不应该是这样。”
“Eames为什么让你们这么做?”
“他说,想让你见识一下后果,然后跟他分手。我是他哥们儿,我只能答应。”
Arthur又侧了侧头,他的眼睛已经完全被楼梯间拐角处的阴影所遮蔽:“他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
“他说……他舍不得。”
“我知道了。”Arthur抬起头,他几乎是无声地笑了一下,“谢谢你Reid,我要挂了。”
他挂了电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回卧室。
Arthur记得,在Eames病重得几乎忘了一切的那段时期,他总是很早起来,站在卧室的门口,等着Eames醒过来。他等着Eames跟他打招呼,或是带着轻松的表情去哼他的英国儿歌;他等着做好心理准备有一天他在醒过来之后面带疑惑地问他说:Who are you?
但是Eames从来没有说过,他忘记了他是谁,却从没忘记过对他说“早安,Arthur”。
他以前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但他后来知道了。
后来这栋房子已经没有了Eames的痕迹,它们被Arthur清理得彻底。他在这里住了五年,其中一年多一点是和Eames。Eames给他和这栋房子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力,在他离开之后,依然深刻地存在着。
他扔掉了Eames的一切,只是除了他的筹码。
Arthur躺在床上,望着黑暗中青色的天花板,握紧了手里的筹码。
他早该知到Eames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账。他从来不肯给Arthur看他的图腾,他把筹码塞在枕头下面,每天早上醒来就可以马上摸到它。
筹码上刻了字——那是给Eames自己看的,不是给他。
它写着:I Love Arthur。

End
最后一次关于Eames的梦境是在罗马,Arthur从地下铁里走出来,早春料峭的寒意把他笼罩着,他竖起大衣的衣领,提着行李箱快速往出租车站走去。
地铁站到出租车站之间隔着一个街心公园。那会儿时间还很早,街上很冷清,除了彻夜狂欢的年轻人就只有一些无家可归的homeless,像离水的虾一样缩在纸版箱做成的床里。街心公园连鸽子都还没出现,几只乌鸦落在垃圾桶旁对着街道虎视眈眈,有人经过就拍着翅膀发出尖锐的怪叫飞向树梢。
他在路过公园中心圆形花圃的长椅时突然放慢了脚步,直到不由自主地停下来。Arthur专注地注视着,他在那里,穿着黑色呢子大衣,右手拿着半袋面包屑轻轻地往地上撒。脚边围了一圈乌鸦,里面还夹塞似地混进了两只不知道哪儿飞来的麻雀。
他不是他上个任务里的样子,瘦了许多,下巴上尖锐的弧度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表情轻松,但又不是Arthur所一贯熟悉的漫不经心又看透一切的逍遥自在。
Arthur的呼吸慢慢紧促起来。他下意识认为这是一场梦,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骰子——他几乎已经遗忘了这个动作很多久,但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潜意识依然把他带回了习惯记忆的原点。他用带手套的手压了压口袋,克制住把它从里面拿出来的欲望。然后松开手,慢慢向他走去。
“你坐在这儿干什么?”Arthur听见自己的声音问他,那个人抬起头,嘴边的胡渣看上去有一阵没刮了,生长得粗糙而旺盛。他对Arthur露出了一个微笑。
“我在喂鸽子。”
“可是它们不是鸽子。”Arthur说,“这是乌鸦。”
“那就是喂乌鸦。”他耸了耸肩,“没什么区别。”
“乌鸦不需要喂,它们可以自己找到吃的。”
“你又不是乌鸦,你怎么知道?”那个人的笑容始终带着一股阳光灿烂的暖意,“也许他们需要,只要有吃的,就不需要翻垃圾箱。”
他把剩下的面包屑全都倒在了地上,然后拍拍腿站起来。
“你是住在这附近的上班族吗?”
“不。”Arthur摇了摇头,缓慢而艰难地说,他强迫自己把目光留在争抢面包屑的乌鸦身上,避开那一向能动摇他所有情绪的直视,“我从这里……路过。”
“这个时间?好像有点早。”他打量着Arthur包裹在大衣里的西服,摇了摇头,“或者你刚下班?”
“不……我要去赶飞机。”
“真辛苦,你们好像总是有赶不完的时间。”
Arthur勉强笑了笑:“不像你。”
他笑起来,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噢,我常常忘事儿,但是很少压力。”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嗯……”Eames思考了一小会,“Arthur。”
令人痛恨的英国口音,轻快上扬的口吻——Arthur的心跳在一瞬间紧张到极点。他几乎没有意识自己屏住了呼吸,像是期待什么又害怕失望。
“我叫Arthur。”他有点迟疑,“老实说我不记得,但是有人写了名字放在我上衣的口袋。你叫什么?”
Arthur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仿佛整个人被寒风冻在了原地,呼吸出的水汽把他染成苍白的颜色。
“Eames。”他缓慢地说。
“是个好名字。”“Arthur先生”拍了拍口袋,“可惜我一无所有,不然一定找点东西送给你,新年快乐Mr. Eames。”
是啊,马上就要新年了。Arthur终于想起来,他该要去Cobb家count down,但是他把时间忘了。现在他站在这里,面对他完全无法想象的,过于真实的那个Eames,听他叫着他自己的名字,把他的所有情绪从内心深处翻出来。
就像一杯混合果汁,味道奇诡酸涩,能把人呛出眼泪。
“新年快乐。”他低着头,看着脚底青灰色的石板。他的皮鞋乌黑锃亮。他突然想起那一年,他在除夕夜赶回L.A.的家。他的皮鞋又灰又脏,满怀心事,完全忘记了Eames在他临行之前的那个吻。
“我该准备新年礼物。”他说,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摊开在Eames面前。
Eames从他的手掌上捏起那颗红色的正方体,透过它几乎可以看见清晨青灰色的天。Arthur收回自己的手,他始终带着厚实的手套,当它在他指间滚动的时候,就可以毫无知觉。
“我想我认得这东西。”Eames笑起来,“让我想想名字……它是一颗骰子。”
“是的。”
“谢谢你,我一定在哪儿见过它。”
“不客气。”Arthur冷淡地回答,他感到整颗心都被揪紧了,刚才地铁站里的那股暖气早就消耗得所剩无几,冷气缓慢地灌进去,几乎无法呼吸。
“你还好吗?”Eames放下手里的骰子,“你看上去苍白得厉害。天太冷了?”他用力握住Arthur的双肩,“你在发抖。”
“我很好。”Arthur说,他推开了他的手,“我该走了。”
“可是我还没想好送给你什么?”
“只是举手之劳。”Arthur显得很急促,“而且我快要赶不上飞机了。”
“你应该学着不让时间对你那么重要。”
“如果有一天我和你一样,也许会。”
他看向Eames,那个眼神令他愣住了,它帮他摆脱了他的纠缠,Arthur后退了一步。
“Mr. Arthur。”他最终露出了一个微笑,“再见。”
他退开那里,朝着遥远的方向走去。他知道那是在向自己告别了。Arthur先生——他一生只欺骗过Eames先生两次,但他以后不想、也再不会有机会了。因为他已经经历过一次漫长的切割,把Arthur先生留在了那里。他拿着过去、记忆、Eames先生送给他的骰子,然后用很快的时间再把它们忘掉。
这将使他无所畏惧。因为他带走了一切,他已经一无所有。

45 条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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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ackback 由 jon — 2014年12月25日 @ 4:10 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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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ackback 由 Henry — 2014年12月26日 @ 10:26 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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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ackback 由 douglas — 2014年12月26日 @ 1:18 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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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ackback 由 Lester — 2015年01月15日 @ 4:54 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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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ackback 由 Victor — 2015年01月16日 @ 6:17 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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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ackback 由 eddie — 2015年01月19日 @ 3:32 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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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ackback 由 Lance — 2015年01月24日 @ 11:46 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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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ackback 由 Edward — 2015年01月31日 @ 5:16 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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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ackback 由 luis — 2015年02月4日 @ 1:57 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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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ackback 由 Juan — 2015年02月8日 @ 2:17 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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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rackback 由 Erik — 2015年02月12日 @ 3:48 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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