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入佳境。
7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
Arthur知道平静这个词并不适合形容他们的生活，但那的确是在正式任务到来前最安静的一段日子。没有意外、没有争吵，甚至于在梦境里，Mal都几乎不再出现。
Cobb看上去精神好多了，也许是孩子们给了他力量。Saito的挥金如土给这次任务提供了最大上限的支持，让他们可以尽情策划而没有后顾之忧。
他还记得刚开始Ariadne一脸迷惑地看着Saito问他：“他负责什么工作？”时，Arthur想了半天只好对她说“也许是在账单上签字。”现在看来，这句话倒一点儿也没错。
Ariadne也做得很好，她是Miles最得意的学生，迷宫相关设计几乎是毫无瑕疵。随着计划逐渐完善，她的设计也越来越立体，压根就让人看不出来这姑娘是第一次参与梦境迷宫设计。
至于Yusuf，Arthur想自己根本不用去过多赞扬他配制的药，那是他目前试过的效果最稳定的药剂。
他们有一个几乎完美的团队，就在这一点上Cobb功不可没。他确实有一双慧眼和好人缘。
还有Eames。
Arthur走过空无一人的大厅，Eames就站在正中间的空地上。他穿着深蓝色的西装，桌子上摆着一台化妆镜。他把手里的眼镜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放进上衣口袋，然后拿着文件转过身来。
那一整片的区域都亮着灯，所以Arthur可以清晰看见他脸上的表情，自信又傲慢、面带深思，像一只精于计算的老狐狸，微微眯起眼。
Arthur清楚那不是属于Eames的神情，那是Browning，他在模仿他。尽管脸上没有化妆，却能够让人产生错觉，仿佛看到一个年近花甲的精明商人，正准备参加下面的策划会议。
他的确是业内最好的Forger——Cobb说的没有错，没有他他们无法完成任务。他不仅有高超的模仿力，还有相当的计划性。他给了这次Inception行动一个令人惊叹的行动方案，那的确——他不得不承认——超越了Arthur自己的想象力。
Arthur觉得自己完全不了解Eames，他这些年在世界辗转，随性地做他喜欢做的事。就像他口袋里的纸片小人，你不知道何时会消失，何时又会出现。他经验丰富，却又显得全不在乎；行为浪荡不羁，真正投入工作则一丝不苟。
他还会在梦里吻他。Arthur不知道那是出于一种适时的安慰，还是因为他喜欢他。天晓得他和Eames一样不需要安慰，他们都是成年人了。但是喜欢……他不知道。
Eames当然也看见了他，微微做出一个惊讶的表情：“Arthur。”——那是Browning的。
“你回来拿伞？”
“你怎么知道？”
“我听得见雨声，还有你的外套湿了。”他用手里的文件指了指他的肩膀，“这个季节不适合待在巴黎。”
Arthur皱起了眉：“你不回去在这里做什么？”
“如你所见，练习。”他走近Arthur，“不习惯？”
“别用你目标的脸对着我说话，那让人觉得恶心。”Arthur用手推开他，Eames笑了起来，就像他平时那样。他把平光的眼镜重新从口袋里抽出来，架到鼻梁上。
“看上去挺像回事儿？”
“你就靠这些潜入Robert•Fischer的公司？”
“哦，要应付小Fischer一点儿都不难，他几乎全身心都在他父亲身上。”Eames拍了拍西装，“相对起来Browning比较不好应付，幸亏文件仿造是我得意的领域。”
他只要穿上西装刮刮胡子就能显得英挺可靠，Arthur不明白他平时到底怎么把自己搞成那副浪荡样子——也许只是因为他喜欢。
“你有几成把握？”
“你问模仿还是Inception？”
“两个都是。”
“要在梦里复刻Browning一点都不难，你知道我在这方面从未失手。至于Inception……”他想了想，“50%，一半靠我们的努力，另一半交给小Fischer自己来决定。如果他想，我们就做得到。”
Arthur看着他：“听起来像个赌博。”
“我喜欢赌博。”
“所以，你只是觉得有趣——做任何事的时候？”
“哇哦。”Eames一边脱下西装外套一边露出戏谑的笑容，“这句话别有深意。”
Arthur突然发现他们之间的对话就像回到了四年前他们在酒店门前分别的时候，他一直试图把事情在自己的脑袋里搞清楚，可Eames却偏偏要来捣乱，把它们弄得一团糟。
他把眼镜摘下来，戴在他的脸上。
“我做事更多是因为我喜欢做，Arthur，一时的冲动背后也需要长时间的积累。”他靠着墙柱看着他，“你知道吗我突然发现有一件事我想做了很久，但是却一直忘了做。”
“什么？”
“在现实里吻你。”Eames说。他弯下腰，侧过头迅速在Arthur唇角轻轻吻了一下，“像这样。”
“……”
“我就知道你会瞪我。”Eames笑着退开，“这感觉好极了。”
Arthur微微勾起嘴角——那几乎是难以察觉的：“也许我还会揍你。”
“那个给你下次留在梦里。”Eames穿上大衣，向门口走去，“现在我们该说晚安。明天见，darling。”
他推开门走出去，外面的雨已经不下了，只有地面是湿漉漉的，道路上的水洼反射着月光。
Eames从外套兜里掏出Arthur的钱包——他已经养成习惯了，把它翻开，里面空空如也，没有一分钱。
“老把戏。”他笑着说，准备把它塞回口袋。
然后他突然发现旁边的卡袋里好像塞着什么。
Eames用手指把它拉出来。那是一张纸条。
上面画着一个小人，比他画的精细多了。他穿着西装，用冷冷的眼神瞪着他，右手在胸前比了个“凸”。
“看来我错了。”Eames捏着那张纸条低声说，“简直是大有进步。”
他快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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