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北沿着楼梯走上别墅的二楼。
这是一场稀松平常的私人聚会,在这个城市里每天都要上演很多场的、有钱人和上层阶级的游戏猎场。别墅的主人是他年前认识的新朋友,很有些门路和手腕,偏偏喜好这种社交场合。路北拒绝了他三次,这次怎么也推不掉了。
他已经过了对派对感兴趣的年代——或许再早几年,还有人敢开玩笑问他有没有兄弟叫路南的时候——他还能陪他们玩两把,甚至在凌晨大家都喝得烂醉后,开车赴下一场糜烂盛宴。他可以一天什么都不做,只需要酒、香烟、大麻、还有发情Omega的信息素。不过现在没有人敢说这些了,Omega们虽然依然络绎不绝地投怀送抱,但大多格外顺从,以及小心翼翼。时间一久,路北便觉得了无生趣。
但此刻路北觉得派对也不全然坏——像占卜曲奇里的纸条,偶尔也能写出一两句有意思的话。因为他在别墅二楼遇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Omega。
一位男性Omega,私人聚会和沙龙里常见的性别,他们受孕率相较女性Omega要低一些,耐玩度和体力训练后能高出不少,是上层里更偏好的选择。他们通常会依靠药物调整,在聚会上处于半发情或者完全发情的状态,提供“便利”服务。所以绝大多数听话温顺,也会露出诱惑和主动的一面。但这个Omega……
路北走过去,他的目标坐在一个没什么人的飘窗下,肩上披着不知谁的西装外套,领口拉开,翘着脚,没什么表情地无聊着。脸非常英俊——路北这么多年,什么漂亮的Omega没见过,这个Omega还是令他眼前一亮。
应该是有好好锻炼过的,颈部腹部和手脚线条看得出来优雅有力,浅色短发没有完全梳到脑后,零零碎碎的发根挡住半只耳朵——下面红宝石的耳钉若隐若现。他一只手捧着酒杯,另一只手夹着不知从哪儿顺到的一把餐刀,在指缝间灵活打转。
如果他是有意的,路北想,那么他做的非常成功。
他走过去,没有打招呼,坐在他的左手侧。那是个半弧形的飘窗,像一只藤编的摇篮。主人在窗台上布置了柔软的毯子和靠垫,把原本就不宽裕的空间填到刚刚好容下两个人。路北只要把手放在后面的坐垫上,就看上去像把这个Omega拥进怀里。
“你的Alpha不能满足你吗?”他甚至没有准备开场白,直截了当地进入主题。
对方慢悠悠地转过头,抬了抬眉:“路北?”
“是我。”路北笑起来,在这个场合里不认识他才是拙劣的演技,只不过也很久没有Omega敢直接叫他的名字——他们都叫路爷,或者撒旦。因为撒旦的名字是路西法。
他从Omega的手里抽走餐刀:“你不应该玩这个,这里还有更高级的乐趣。”
“哦?”他撑起头,看着路北,“什么是更高级的乐趣。”
“服侍我。”路北说,“你拥有了这个机会。”
“你想多了,我不需要这个机会。”
“你会想要的。”路北肯定地说,“告诉我你的名字。”
“柳牧。”
“柳牧。”路北举起刚刚从他手里抽过来的餐刀,它光泽明亮,锋刃上布满细小的锯齿。材料并不是坚韧物质,而是一种少见的纤维物。轻易就能弯曲,却很难折断。刀锋依靠巧劲可以切开牛排,但无法伤人。这在聚会里不算罕见——上面的人总是格外小心,“我知道你是某个Alpha的所有物,他给予你了标记,我能闻得出来那个标记并不完整,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
他把餐刀随意地丢开:“知道Omega一生很难体验到的极致快感是什么吗?”
“说来听听。”柳牧托着下巴,看起来终于有了点兴趣。
“是他被某个Alpha标记后,又被另一个Alpha覆盖标记的过程。”
“听起来很痛。”
“当然会痛。”路北说,“爽的过程总要伴随着痛,但你要知道,外面90%的Omega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体验,他们只教给你覆盖标记的疼痛,却从来说不清那一刻高潮的感受。”
“因为他们没试过?”柳牧笑起来,“你知道你这话听上去像什么吗——路北打算标记我。”
“不。”路北很干脆地说,“我只会给你一个假的讯号,绝对不会标记你。当然你的标记也会被我的信息素解开。至于是选择重新标记还是换个人,以后都与我无关。”
“哟,真是直截了当的419宣言。”
“我喜欢干脆利落地办事。”路北说,“你也肯定喜欢。”
他站起来,自上而下地对柳牧勾勾手:“走吧?”
柳牧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又坐了一会儿,才挑起嘴角:“算你运气好……碰巧我这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唯独好奇心强。”
柳牧进房间前,又被路北的保镖搜了一次身。
他进这栋别墅的时候在门口就被保安搜过一次,浑身上下除了腰带和衣扣,再没有一点金属物质了——甚至连手机都没带。
“带了也没用,反正会被屏蔽信号和功能禁用,再说你们找我来也不是为了玩手机的吧?”他对路北这么说,对方先一步进房间了。像这种表面上看起来正常无比的聚会,每个客人的房间都是安排好的,避免尴尬的意外。至于关了房间里面要上演什么剧本,几个人演出,就是房间主人的个人自由了。
柳牧很“干净”。不仅是他没带任何违禁品——像他这样懂规矩的,十有八九是主人调教好带来玩的,自然身体方面也都处理干净了。看他刚刚落单的样子路北猜测他的主人或许有了别的娱乐项目。既然如此,对方大概也不会介意自己把玩具借到手玩一会儿。
他喜欢柳牧很关键的一个因素是他“被标记过”——说明对方经验丰富,比什么那些不懂的和装不懂的Omega知情趣得多。他进房间先倒了一杯酒,在床沿坐了一会儿,直到柳牧被放进来。
他没有让路北失望——几乎是门关上的同时,刚刚转餐刀灵活修长的手指就已经按在腰带上。路北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那根东西已经“唰”地被抽开。
他几乎是立刻就硬了——这种感觉非常久违,令他由身至心地兴奋起来。
柳牧开始脱上衣,一颗一颗,不是解扣,而是把扣子扯了下来。粗暴却又出奇地性感。路北觉得自己等不下去了,Alpha本能令站起来往前迈了一步,柳牧却对他扬了扬下巴:“酒。”
“好。”这种小服务他在床上从不吝啬,路北把手中的玻璃杯递过去,柳牧拿在手里晃了晃,反手沿着路北的衣襟倒下去。
紫红色的葡萄酒液很快浸湿衬衫,路北颇有兴趣地看着他:“这是你们流行的新玩法吗?”
“不是。”柳牧丢开玻璃杯,把刚刚自己扯下的几颗扣子放进路北的上衣口袋,“是为了方便。”
“方便什么?”
“当然是……”柳牧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方便杀你了。”
路北还没有反应过来,胸口就好像突然被人重重打了一圈,半个身体麻痹,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我靠,真的这么厉害啊?”柳牧——黄少天吐了吐舌头,他手里捏着皮带,刚刚把皮带扣贴在路北的胸口上。那是第十局最新的发明,当扣子和皮带分开的时候只是普通的金属装饰,一旦接触就会释放出瞬间高电压,可以瞬间麻痹心脏,但并不会致死。
皮带本体是绝缘的,黄少天把它缠在手上:“这个东西太危险了,要是自己电到自己多尴尬,幸好我机智。”
“别担心,它是一次性的。”方锐的声音从耳钉里传出来,“搞定了?”
“搞定了。”黄少天把皮带拆下来勒在路北的嘴上,在他后脑勺扣紧,然后抽出路北自己的皮带,同样的手法把他双手双脚绑在身后,“难度值太低了,我还没动手呢。”
“朋友,这孙子有多难接近你是不知道。”方锐感叹地说,“出门一堆人罩着,各个角度严防死守。周泽楷瞄了他两天,几乎没找到破绽。”
“那是因为他技不如人。”黄少天哼哼两声,把人拎起来丢进厕所浴缸,打开莲蓬,让水刚好没过路北的下巴,“你们还要多久?”
“十分钟。”方锐说,“你在里面等会儿吧。”
黄少天重新倒了一杯酒,坐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完。有钱人好东西就是多,刚才那杯可惜了。
浴室传来阵阵水声,估计是路北醒了。黄少天没动,以他现状只要稍微挣扎一下,热水就会倒灌进口鼻,果然没两分钟里面就安静下来。
他的酒喝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刚刚好十分钟,门口有人敲了三下。
黄少天走过去打开门,喻文州站在那里。
两名保安乱七八糟地昏在地上,喻文州看起来轻描淡写,递给黄少天一件外套:“可以走了。”
“咦,你怎么亲自过来了?”黄少天一边穿外套一边问,很快有其他同事跑上楼,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指挥部不需要坐镇的嘛?”
“该做的已经差不多做完了。”喻文州把他从房间里拉出来,“王杰希顶替,我过来接你下班。”
路北是南方地下市场的恶神,只做别人不敢做的生意,你能想到甚至想不到的,只要肯掏钱,他都能办到。
他够狠辣,也够狡猾。警局追踪几年在摸到线索之后,和第十局提出了合作。
于是这个案子成为了黄少天归队后执行的第一项任务。
喻文州的车就停在正门外,整个别墅区已经被自己人控制,那些刚刚还在觥筹交错和耳鬓厮磨的客人们,狼狈局促地坐在宴会厅一角,四周站满持枪的特警。
还有一部分人估计“办事”到一半,浑身赤裸裹在毯子里,踉跄被枪顶着后背从房间走出来。
喻文州和现场负责人交代了几句,黄少天靠在车身上,等他走过来问:“要不我来开?”
“你喝酒了。”喻文州拉开车门,黄少天摸摸鼻子,只好乖乖坐进副驾驶。
别墅距离市区有一段路,深夜的山上没什么车,窗外只有憧憧树影。喻文州开车专注,一言不发。黄少天左顾右盼,瞟了瞟喻文州,清咳几下。
喻文州还是没答腔。黄少天憋了一会儿终于憋不住了:“呃,你不会吃醋吧?这不像你啊我记得那个计划还是你出的不是……”
“没有。”喻文州回答干脆。
“那你干嘛不理我。”黄少天哼哼,“你这个态度很不正常啊喻文州同志我告诉你别以为我现在还会被你蒙蔽此一时彼一时你打个喷嚏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还不快点坦白招来!”
喻文州终于知道回头看他,嘴里说出的话却让黄少天莫名其妙:“还不承认自己错了吗,少天?”
“什么跟什么啊?”黄少天头顶的问号摘下来能把喻文州活埋,“话要讲清楚。”
前方终于到了高速公路的收费站,喻文州的车速慢下来。他叹了口气,说:“我并不介意你任务里的任何行为,不过……”
他话头顿了顿:“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已经进入发情期了。”
“……”这下轮到黄少天结舌,直到车子离开收费站进入主路,他才清了清嗓,“那个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声音里不乏心虚,喻文州摇摇头:“我们在一起那么久还看不出来就是我有问题了。”
“关键我也是中途才有一点感觉,还没到正式进入状态的时候。”黄少天说,“路北都没看出来。”
“路北是直接冲着你去的。”
“啊?”
“他的目的性很明确,我知道你能控制住信息素,再加上我的标记。”喻文州一边开车一边说,“但密闭空间里,Alpha的嗅觉很灵敏。路北来得晚,没有喝多少酒,他在楼下行为就有些异常,从上楼到你身边,他甚至没有表现出丝毫犹豫。”
黄少天:“那你还说是看我看出来的!”
喻文州侧头看了他一眼。黄少天立刻改口:“我错了,对不起。任务中嘛我也身不由己……”
“你还吃了药。”喻文州说,“抓住路北后你在房间里喝酒就是为了掩饰药物吧。”
“那会儿你不是都该在赶过来的路上了。”黄少天嘟囔,“我吃药是不想被同事闻到啦毕竟楼下那么多Alpha,是张新杰给我的短效药,他让我未来至少两年内最好不要再碰任何抑制药物,所以给我了这个。只是在进入发情期前安抚信息素争取时间的,不会伤害身体,很快就失效了。”
“争取时间?”
“是啊。”黄少天托着下巴,主路上的灯光一层层刷过他的侧脸,“就算你不过来,我也要打电话了。”
张新杰还说过,下一次发情期到来的时候,信息素分泌可能会比较汹涌,因为要抓住最后一个可以反悔的机会,生物本能让信息素尽可能地扩散,筛选出最匹配的Alpha。
但黄少天却只想抓紧喻文州。
户主电梯夜里无人打扰,在其中的某一层停了下来,黄少天几乎是趔趄着从电梯口一路撞到自己家的门上,喻文州紧贴着他,吻得难分难解。
理智昏昏沉沉,他快缺氧的时候才想起来,气喘吁吁地拉开距离:“先、先进屋……”
热度张潮式地拍打着身体,信息素开始透支身体能量分泌,黄少天站不稳,整个人挂在喻文州身上,被他半抱着带进家门,又迫不及待地吻在了一起。
喻文州的体温也很高,烫得黄少天头晕脑胀,他衣服还没换,门户大开的衣襟随便喻文州的手伸进来,失去皮带的裤子被一把拉落。
他先是察觉出一丝凉意,才意识到内裤早被后面出的水打透了,松松垮垮地挂在小腿弯。这个姿势别扭又逼仄,他们挤在门口的墙角,黄少天侧曲着一条腿,被喻文州从身后直插到底。
发情期的Omega在床上没有任何持久力可言,他的阴茎抖两下先射了出来,后面一张一缩,把喻文州咬紧。
水顺着大腿流到脚尖,喻文州的手箍在腰间,每一次顶撞都令他无处可逃。黄少天断断续续地叫着,前面很快又硬了。喻文州伸手握住,唇齿啃咬后颈,直到他呼吸急促浑身绷紧,才抵着内腔入口射出第一波。
黄少天蜷进他的怀里,身体一抽抽地抖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稍微缓过了劲儿,哼哼着要水。
这还不算开始,正式的发情期淫靡又漫长。族群行为千百年后刻成了基因,迫使他们结合、繁衍。但即便如此,仍然还是有人从本能中分离出了爱。
喻文州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从冰箱里拿了一瓶营养液,打开嘴对嘴地哺过去。
他们横躺在宽大的床铺中央,明亮的月光泄了半床。黄少天的头顶在两只抱枕间,背后就是落地窗,强烈的羞耻感撑着他翻身抬手去拉窗帘,喻文州却好死不死这个时候进来,插得他手一抖,哗啦拽下来半片布。
他被喻文州翻过面,窗帘还死死握在手里,像溺水人抓住的浮木。
“不会有人看到。”他吻了吻黄少天的额头,跪起身,黄少天双腿连他臂弯,下身悬空,随喻文州小幅度的动作顶着轻轻摇晃。他已经丧失了身体的所有权,信息素像木偶的提线,穿过他的身体关节,牵引着向喻文州打开。
窗帘终于从指缝间滑落,黄少天仰着头,感觉自己要被盛满,内腔松动,让喻文州温柔而强硬地挤了进去。
不是发情期的时候,他们也会做爱。但喻文州是第二次进入Omega的内腔,里面依然紧致而热烫,勒得他也有些神志模糊。
他曾经在这里进出、成结。那些痕迹现在回想起来都如临梦境,只有身体交融的频率是真实的。
黄少天射了好几波,流出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床单上,混着之前喻文州射在里面的东西,潮湿滑腻。嘴里又渴了,喻文州心有灵犀地弯下腰吻他,结涨开内腔,播撒入身体深处。
月色很美,信息素融合的味道让黄少天满足而安心,他闭上眼,终于沉沉睡去。
三天半——是黄少天这次发情期持续的时长,不包括做爱的次数。
次数他已经不想去数了,每天早晨被生理的呼唤弄醒、做昏、醒来、又做昏。
人类放浪起来真是没有下限,尤其喻文州,不是说Alpha也会被榨干吗?他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到第三天早上还能下楼给黄少天买发情期用的营养液和流质食品,在黄少天闷头大睡回复体力的时候,居然抽出时间看完了一本书。
结束之后黄少天又睡了整日。喻文州早请好了半个月的假期。“等你有精神了我们可以出去玩一圈。”他说,“国外或者哪儿,都可以。”
黄少天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旅游结婚吗?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就是需要计划一下,比如趁喻文州不注意的时候买个戒指求婚之类的,他这几天在网上看了好几种款式,打算等哪天喻文州午睡了,量好他的尺寸偷偷溜出去买。
他们出门的前一天晚上,喻文州在收拾行李,黄少天接到电话,莫名其妙地在门口领了一份快递。
快递上写着他的名字,但确实不是他买的。包装拆开里面是个银色的小方盒。
我靠我靠我靠!
黄少天迅速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瞪向喻文州。后者笑了笑:“里面还有个东西。”
底下夹了张纸条,上面是喻文州的字迹,写着:求婚请用这款。
小盒子里并排放着一对银色的戒指,是黄少天之前相中的其中之一,环上部分图案相扣,拆开又各为整体。他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把盒子放进口袋。
“不打算求婚吗?”喻文州笑着问他。
“哪有那么容易,”黄少天拍拍口袋,“你就等着吧!”
人生活到现在,黄少天打过架闯过祸、做过警察坐过牢,生活紧张时命悬一线,安顿后又缓慢悠长。职业内容注定他的体验和经历都要比普通人更多,那是他对自己人生所做的选择。
但只有一种体验和选择是双向的,不可测又捉摸不定。
黄少天从不计划人生,对于将来的看法有着通透的理智。与喻文州的关系,他却早早经有了直觉。
那是他的感情、生命、他的Alpha,圆满相扣的另一半的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