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ling摇摆

2020年06月18日

【龙嘎】不相识

类归于: 未分类 — akiraling @ 4:13 下午

卡车慢慢倒进车库,郑云龙掐了手里的烟,从霓虹找不到的角落里站起来。
这轮戏结束,他可以休息一段时间,通常末场他都会呆得更久一点,等着把角色还给舞台再离开。每一次的告别都是如释重负与怅然若失的混合,而员工通道门口围的粉丝们早已散去,他呼出一团白雾,揉了揉肚子。
有点饿。
电话适时地打进来,那边听上去很热闹,喊着大龙演完了吗?过来喝酒啊!郑云龙咬着嘴皮嗯嗯地问了地址,捏着手机和公交卡走进地铁。
三月末的上海室外已经有了回暖的迹象,他穿着牛仔外套,头顶着黑色毛线帽,像个高大的塔吉锅。有过粉丝笑说他衣服太旧,看不出是演员。郑云龙不太以为然,皮表本就与表演无瓜葛,他也做了很多年帅哥,可若非有那么多阴差阳错让他碰巧摸到表演之门,他也想不出自己现在会做什么。
也许只有这一点是注定的。郑云龙不太相信命运,但他相信契机,比如说来自母亲的影响,和大学的经历。
今天组局的是他到上海认识的同行,他在这个城市举目无亲,有人带吃饭时叫他,只要没演出他大多会应。近半夜的烧烤店里还在热腾地喧闹,郑云龙眯着眼睛找了一会儿才看见角落里的长桌,先来的几个人一边招呼一边笑他的大眼睛是摆设,挥了半天手还不如剧场的观众席明显。郑云龙笑笑,也不反驳。啤酒上得很快,他倒了一杯咕咚咚下肚,灵魂的另一小块部分才终于回到了身体里面。
陆续有人进来,把桌边的空位填满,地打着招呼。郑云龙从北方搬过来不足半年,没适应这里的交际场——或者说他原本就不太需要,除了聊剧之外,能说的话不多。别人勾肩搭背的时候,他就坐在角落里,弓着背喝酒,一声不吭。有人喊他的名字,才慢半拍地睁着迷茫的眼睛看过去。
食物的香气与烟酒谈笑混在一起,郑云龙捏着酒杯,两三口撸完一串肉,又开了新瓶。店门在蓬勃的麦芽泡沫间被推开,一个提着包穿着皮衣的高个儿走了进来。
“嘎子,这儿!”有人招呼他,那人迅速找到目标,走了过来。
招呼他的人起身和他拥抱:“介绍一下,阿云嘎,也是音乐剧演员,从北京过来的。”
“不好意思,刚下火车来晚了啊,大家见谅。”叫阿云嘎的男子客气地打了一圈招呼,就近落了座。
同行熟络起来可以非常快,这个有着少数民族姓名长得像外国人的帅哥又十分热情,虽然烟酒不沾,也迅速打入聊天的氛围。说他之前都在北京发展,有上海的导演碰巧看了他的演出,觉得适合新戏的角色,就把他从北京了请过来。
“喂,大龙,这儿又一个北舞的!”有人隔着长桌喊郑云龙的名字,指着阿云嘎,“你认识不?”
郑云龙看着比刚落座时精神许多,眼睛都亮了两度,直着腰背穿过酒池肉林的桌面看阿云嘎。他坐在距离郑云龙最远的靠门一侧,被热气雾化了一些五官细节,郑云龙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仔细分辨他的长相是否存在记忆里,没说话,倒是阿云嘎先冲他一笑,说:“知道他啊,郑云龙,我们学校很出名哒。”
蒙古兄弟的北京口音很鲜明,语速却不那么是回事儿。拉长的语尾有点上翘,胸腔气息十足,跨过七八个人头也听的清楚明白。
郑云龙也嗯了一声,不知道应的是哪一句。和他喝过几次酒的人都知道他沉闷的个性,也没期待有什么老熟人相遇的场景,玩笑开过,转投下一个话题。

之后郑云龙几乎没再说过话,酒又喝了五六瓶,在脚边种出一片玻璃森林。散场已经过了零点。人群拖拉着向外走,各自掏出手机开始叫车。
郑云龙是最后一个走出来的,开门的时候正好听见有人叫阿云嘎:“唉,嘎子你住哪儿啊?要不我顺便送你回去?”
“我就住附近,走着能到。”阿云嘎把人送上车,隔着玻璃打招呼,“不用担心,赶紧回吧,路上注意安全。”
出租车一辆一辆开过来,又一辆一辆开走,阿云嘎目送完,转头看见郑云龙就站在饭店门口,老大一个,高出门沿一大截,望着他的背影发呆。
看脸色不像喝醉,他打量着郑云龙:“你不打车吗?”
“不打。”郑云龙说,“我就住附近。”
“哦。”阿云嘎呼着春上海的夜风,不过五个小时的车程,和他长住的北京已经截然不同。
郑云龙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旁边,掏出口袋里的手,去勾阿云嘎手心里的包带。
阿云嘎躲了一下:“干什么呀?”
“你不是住附近,”郑云龙理所当然地说,“送你。”
“我认路,不需要。”阿云嘎板着脸,一本正经,却又没能忍住,抬腿轻轻踢了他小腿肚一脚:“我来之前你喝了几瓶?”
总算开始管人了,郑云龙低下头,咧开嘴角:“啤酒不算酒。”
阿云嘎瞪他,嘴上骂了一句,颧骨却自作主张地提了起来。见郑云龙是他生命里情绪最不受控制的部分,无论之前多生气或不痛快,最终都会被这个人莫名其妙地化解。
最莫名其妙在于郑云龙也不是随时愉快的,他不笑的时候那些本人都没察觉的忧愁会从眼睛里浮出来,这两年格外明显。阿云嘎心里知道那是他长大的部分,但又固执地认为他还是大学对床的小孩,不罩着点考试都会迟到。
“刚才在店里装什么蒜呢?”阿云嘎数落他。
“谁装了,”郑云龙吸着鼻子,“就你这演技,难为人家导演请你来。”
阿云嘎又瞪他,但这瞪眼实在没有威慑力。郑云龙总算勾到了他的包带,得逞地眉毛跳跳。两个人嘿嘿嘿地对笑好一会儿,直到身后店门口的灯灭。

说是送阿云嘎去住处,带路的却是郑云龙。
他们一前一后走在狭窄的人行道上,后半夜低暗的路灯透过梧桐落下虚无的树影。郑云龙不太会用手机地图,但他路记得比阿云嘎好。走过两个红灯,拐进一处老小区。
楼道没有电梯,郑云龙住二层,他摸索出钥匙开门,让阿云嘎先进去。
房子真的不大,就是东西特别少,显得很宽敞。客厅灯还没开,阿云嘎转过头问:“这就是我住的地方?”
郑云龙关上门,刚刚仅有的一点光源被切断,阿云嘎感到了耳边的风,郑云龙的手穿过他的肩膀,扣在他脑后,嘴唇贴上来。
这个亲吻算是姗姗来迟,还带着烧烤和啤酒的味道。阿云嘎听见自己的包咚地落在地面,呼吸紧迫过漫长的十几秒,才听见郑云龙的回答:“上次不是住过?”
他揪着郑云龙内搭的领子边,顺着他的力气倒走进屋,脚边蹭到一摞书,哗啦啦倒了一地,把阿云嘎自己吓了一跳,跌进沙发里。
“什么呀?”他试图看清那堆物件,郑云龙把他按在沙发里,一边扒衣服一边说:“剧本,不用管它。”身影如山倾倒,又吻过来。
阿云嘎很喜欢和郑云龙接吻,郑云龙的吻湿漉漉的,像含着糖在嘴里,把他浸润,又一点一点舔干。
他光在阿云嘎身上就亲过很多次——在他们发展到这一步关系之前,台上吻给观众看;大学散伙饭时一堆人喝醉了起哄,又亲给同学们看。若放到此时,阿云嘎断然不会再在别人面前与郑云龙接吻。大概是有些欲盖弥彰,就像刚才的酒桌不相识。
郑云龙的手滑到他屁股上揉了两把,阿云嘎反射地抬起腰,被他摁回去:“等下。”郑云龙从他身上拔出来,摸着黑往屋里走,把刚刚阿云嘎撞散的剧本踢的更乱。不一会儿又摸回来,扔了个凉冰冰的塑料片到他胸口。
是安全套。
塑料的外壳贴在皮肤,阿云嘎皱着眉从鼻腔里哼了声冷,郑云龙又摸到空调遥控器,打开暖风。
轰隆隆的旧机械音盖过皮带坠地声。阿云嘎的牛仔裤被踹到一边,臀尖压在沙发外沿,被郑云龙托着屁股往上送高,安全套从他腹肌上滑下,停在高翘的性器前。郑云龙的手捉住他的阴茎,沿着经脉捻了一把,指尖滑到后面,戳着入口。
两只手一前一后都有事做,裤子却还没解开。阿云嘎抽吸着去拉他运动裤的松紧带,连内裤一并扯下来,掏出里面可观的东西。
郑云龙忙着摆弄他的身体,没有插手的意思,阿云嘎喘完一波才拿起肚子上的东西。郑云龙的手指在他身体里摸索,他撕开安全套包装时手都是麻的,半天终于给郑云龙套到底。郑云龙抽出手指,抹掉他手心里蹭上的那点润滑油,又探进他的身体。
两条腿已经挂上了沙发扶手。阿云嘎从小练舞,功底深厚,柔韧性极好。这个姿势让他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打开得更快,虽然也隔了许久没做,但这次好像没上次疼了。
郑云龙挤到他身体深处,低头亲着阿云嘎的胸口,手卡在腰上捏了捏。第一次跟阿云嘎做的时候他还很瘦,卡着腰线双手指尖能在他脊背上相合。这几年好多了,尤其是这次——他含着阿云嘎的乳粒,声音在喉咙里咕噜:“你胖了。”
阿云嘎反手拍在他突起的肩胛骨上,被郑云龙报复地叼住胸肉磨牙,倒吸好几口气。郑云龙手垫在他腰后,开始在他身体里滑动,很快找到腺体,变成顶动和撞击。
也许是一起住了四年,先亲过才谈的恋爱,他们身体接受彼此更早于情绪。最初的插入痛感大于快感,但他前面还是硬的,像是对眼前人的情欲本能在支撑。多做几次后郑云龙掌握了他身体兴奋的开关,身体的快乐与高潮就变成了不确定因素,出现在哪一次的顶弄、会是怎样的浪潮,让人期待又恐惧被淹没。
这个姿势比以往他们做过的每次都要进的深,郑云龙的性器压在那块让他头皮发麻的点上,顶得又重又密。鼻腔供氧不足,张开嘴,呼吸擦过声带自作主张地发出声音。前列腺高潮来的极突然,阿云嘎脚后跟抵住郑云龙的背,下身控制不住地抽搐。郑云龙握住他的性器,配合插动帮他打出来,然后才在他身体里射精。
阿云嘎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腿根绷得酸痛,脚尖发麻。肚子上湿漉漉的,全是自己射的东西。
他们许久没有做得如此迫切,阿云嘎从北京南站上车时,想的是之后几个月即将复刻的旧时光,在上海这座他们都算不上熟悉的城市。想的是他自己的新戏、郑云龙的戏,未来或许会发生的一切。想不到想念本身竟会如此动人,在他走进烧烤店、看见郑云龙的刹那,要用伪装的陌生来遮掩。
郑云龙背上全是汗,阿云嘎门牙擦过他的皮肉,啃了一嘴咸,记起他晚上才刚演完戏,嫌弃地把人推起来喊着要洗澡。
做完才说——郑云龙觉得他毛病,起来摘了套子给他找毛巾。阿云嘎洗澡很快,从小在部队里培养出来的速度。郑云龙才把刚刚弄乱的客厅收拾好,他就冲完了。
等郑云龙也洗完出来,他已经趴在床上看了会儿剧本。
“你的戏?”郑云龙好奇地翻了翻,这戏他看过,还是在国外看的原版。
“要背词儿。”中文台词是阿云嘎的弱项,尽管他平时汉语流利得跟什么似的,只有郑云龙一眼看得出他哪句听明白了,哪句有说没有懂。
可能文字要转换成语言上的记忆需要更久的时间,就像牧场里吃草的小羊慢慢长出的犄角。郑云龙看着阿云嘎弓着背骨趴在床上喃喃念词的样子,突然想起他以前在对床练台词的时光。
“嘎子。”他把阿云嘎翻过来,“演一段给我看吧。”
排吉屋出租的时候,他们因为某场戏效果争执不下,两个人分站在长桌的两端,剧本抽在铁皮桌面上,爆裂的声响替代了某种无法消解的情绪出口。
音乐也是出口、啤酒也是、吻也是。
他们在排练厅摩擦着向前,瓶颈的时候,总有人说,先演一段看看吧。
演下去,总会慢慢摸到方向。
阿云嘎的角色是个男大学生,演起来和他当年也很不相同。倒可以看见一点自己——郑云龙出神地想。唱歌的动静也很大,手舞足蹈的时候,好容易养出的胸肉跟着颤动抖跳。
最后一下要跳进旁人的怀里。阿云嘎身边只有郑云龙,于是顺理成章地没能把它演完。
刚做完的穴口还很柔软,插进去温暖而湿润。阿云嘎昂着头喘息,手向后勾住郑云龙的肩膀,喊他的名字。郑云龙靠近他、贴紧。几乎要在他背上压出肋骨的形状。
和阿云嘎相反,他一次见比一次瘦,甚至可以沿着皮肉摸到骨头的缝隙。即便如此,身体相连的时候,阿云嘎还是能听见辽阔心房中的海潮声。
这一次做得慢且长,海潮缠绵地涌进他的身体,托着他浮出海面,又将他卷入深沉的海底。郑云龙好像又变得大了些,撞击挤得臀肉变形,没怎么碰前面就射了。
他在郑云龙怀里缩成一个圆润的形状,海潮还没离开他的身体,郑云龙射在他腰间的凹陷处,里外将他打湿。
上大学时有一阵,郑云龙的睡眠特别不好。他习惯了在家里独自一个房间,突然多出三个室友,呼吸声都嫌吵闹。
他们的寝室朝南,夏日月光穿堂,能落到阿云嘎的床上。那会儿他还特别瘦,侧弯朝墙,脊骨一节一节被月光刮过。
郑云龙就是数着他的脊骨入睡的,17块,自上而下,再回到起点。
成长是一个不断蜕壳的过程,阿云嘎却像颗蚌珠,越包裹,越丰满。而这个蚌壳始终对着郑云龙打开。
他抱着阿云嘎,手滑过他的脊背数完一遍。
还是17块,没有缺损,很完整。
他满意地闭上眼。

END

2019年12月28日

time line

类归于: 未分类 — akiraling @ 7:55 下午

started

郑云龙在离开这北京的月台上,才发现从这个行色匆匆的地方可以看见中央塔顶。
那是一个拥有奇怪造型的庞然巨物,圆形的金色电子刻度横悬浮在塔顶上空,塔身是黑色的不规则的尖锥型,远远看去像古老宗教里哀愁的圣徒,苦难而慈悲地注视着地面的人类。
郑云龙不喜欢这座巨塔,哪怕它在漫长的时间里,从一个令人不安的记忆集中装置,变成一个社交网络上热门的地标打卡地,他仍然对这个号称人类记忆库的地方有本能的抵触,可能是源于他身体里的恐高症。
但如今要离开了,又对这座塔产生了一点混沌不清的不舍。
他曾在这座塔的注视下完成了人生从青春期到成人的转折。老师说,他们的一生都活在塔的阴影下,越接近情绪就越真实,是当下新艺术诞生的起点。因为事物的记忆总是与人相关,在他离开这座城市之后,塔内仍然有一条属于他的记忆芯,只是将不再与他的生活产生关联,而对于塔本身的记忆,在时间洗去后,只会留下那寥寥几次印刻深重的瞬间。
郑云龙和塔仅有的几次近距离接触都和他的同学一起。
那个前几天刚吵完架、也没有来车站送他的同学阿云嘎。

Time 054
和阿云嘎第一次说话是在学校组织的记忆塔参观学习活动里,尽管他们在艺考之前已经见过面,甚至在同一间补习班上上过课,不同的是阿云嘎顺便给老师当助教,而郑云龙是这届形体最差的一个学生。
班上都形容阿云嘎是个很帅但也十分装酷的助教,除了“一二三四、再来一遍、下个动作”这几句不怎么是回事儿的四字词,几乎没见他开过金口。郑云龙被他扭着筋骨扳动作的时候,对方也是沉默的,甚至有些倔强——郑云龙记得他像蚌壳一样死死压紧的嘴角,对他这个坏学生不满到极点,却没有过怨言。
郑云龙在进考场之前没想过会碰到他,更没想过自己居然和这位“艺术家”水平的练习室大神变成同学,还住进了同一间寝室。
阿云嘎在这些不知世事的大学新生显得尤为突出,清瘦明亮,眉眼下盖着表演课老师最喜爱的故事性。除了上课报到、自我介绍之外,他依然倔强地闭着嘴,独来独往。有时候郑云龙早上睡醒,对面的床铺都已经凉了,留下叠的方方正正的被褥,像提前接受了军训。
郑云龙也不是个社交主动的人,但同一屋檐下,他还是会惆怅掰算这四年的日子该如何过。

从学校到塔,开车只需要20分钟。
大学生们热热闹闹地在车里说笑聊天,这是他们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周末,也是第一次的集体活动,很多人没有见过塔,郑云龙之前来住了两个月,也没去过。大都市中心的楼层叠密布,把半个天空挡得严实,直到上了高架,才隐约看得到塔尖。
不知道谁先惊呼起来,其他人跟着一窝蜂涌到窗口张望,郑云龙仗着身高瞥到一眼,旁边坐着的阿云嘎仿佛不感兴趣似的垂着头。等喧闹平复下来,才听见他轻轻地说了什么。
“什么?”郑云龙问他。
阿云嘎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远方已经露出全貌的塔,又说了一遍。
他嘴里发出的是郑云龙难以理解的读音,叽里咕噜的,像刚温好的水。郑云龙想起来阿云嘎自我介绍时,好像说自己是蒙古族。
“你说的是蒙语吗?”郑云龙好奇地看着他。
阿云嘎点了点头,指了指远处的塔,慢慢地念了一遍——这下郑云龙听清了,发音听上去似乎是什么早格德乐。
他笨拙地跟着念了一遍,青岛口音的蒙语怪诞得如同哨子吹走的音,阿云嘎的蚌壳没合住,噗地笑出来。
他笑的时候眼角有两道上翘的痕迹,只是人太瘦,那些笑意被绷紧在皮骨之间,但也算这么多天郑云龙看见他身上第一个柔软的情绪,他跟着笑起来,心里一直悬挂的石头化成细碎的流沙,沿着心脏的轮廓滑下。

Time 259
他们红了之后也没把这段告诉别人。
媒体反复问过很多次他们认识经过,每次答案都不太相同,说的最多是在艺考的教室前,却又在认识时间长久的数目里留下漏洞,十年变十一年,符合他们数学门课考不好的固有印象。
郑云龙很得意自己理直气壮胡说的水平,阿云嘎有时候看得可爱又牙痒,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用手指捏他胳膊里侧的肉。
当初郑云龙去上海,他生气了好长一段时间,谁想过事情发展到峰回路转,无数的人不希望他们分开。
能见面也是真的,累也是真的,阿云嘎赶场的时候,三五天只能睡几个小时,撇开镜头就会露出憔悴的表情。郑云龙也累,有时见了面都没力气做,躺在床上接吻会睡着。
节目结束后郑云龙回上海就换了一间大点的房子住,以前的小区不太安全了,总会有粉丝在楼下徘徊。阿云嘎第一次去他新家特地挑了郑云龙上戏的时间,新家还没住出主人的风格,东西很少,甚至还有酒店的残留物。阿云嘎去楼下便利店买了些日用品,洗了澡,钻进被窝里,很快就能睡着。
没几个小时他又被揉醒,郑云龙的手沿着后背按进他的胸口,头发都还没吹干,滴滴答答垂了他一胸口的水。性器有些抬头,精神却被温柔的热意包裹着,漂浮懒散。
郑云龙垂着头,眼袋特别明显。阿云嘎抽出手摸了摸他的眼角,热烘烘的。
“又哭啦?”他刚睡醒,语调粘稠柔软,郑云龙嗯了一声,找到他的嘴唇。
很奇怪,在一起总共算不上满一年,但身体适配的程度却高的吓人。和郑云龙做爱没有阿云嘎想象的尴尬和不习惯,有时候做的激烈,高潮过后跌落,也会落进郑云龙的怀里,像相处长期但始终爱意满盈的伴侣——而他们确实认识很久了。
“你什么时候走?”郑云龙咬了咬他的乳头。
“明天晚上,排完练就飞。”阿云嘎压着嗓子,郑云龙的手指钻了进来,下身已经完全硬了。
“那得抓紧时间。”龙皱了皱眉,不是特别满意地说。
阿云嘎笑起来,翻了个身,让郑云龙卡进来。下沉的欲望挤入他的身体,把接天连夜的困顿和倦意搅开。

Time 054
“记忆塔是联合多个国家的科学家共同推进的人类存续系统,当然不仅覆盖人类,同样也保留了多物种的基因和情绪记忆。我们都知道地球上的资源已经接近枯竭,即便我们找到方法继续存活,太阳也在持续地走向衰老,等不到它坍缩爆炸,我们就会被红巨星烤化。而那时人来该如何续存,保留高智慧的基因,迫在眉睫。”
郑云龙跟在队伍的末尾,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讲解员说的内容他听不太懂,也没什么兴趣,很显然,旁边的阿云嘎也一样。
不过他们很清楚这个“记忆储存计划”,以十二年为跨度,他们那一代人手上都有个黑色的“腕表”。
腕表由特殊生物菌类材料制成的,非常轻盈,内置监测数据根据人的骨骼肌肉生长情况,释放或抑制菌类的电波,保证它永远贴合。郑云龙有记忆起就一直佩戴着,按照正常流程,腕表从他离开母体的那一刻,就扣在了他的手臂上。
到18岁之前,他们每年要接受至少一次的记忆储存计划的科普更新学习。告诉他们腕表的作用和记忆塔的关系。腕表是每个人类个体的基因的采集装置,带着腕表的人出生、成年会被各采集一次基因,保存在冷库当中,装载在特殊的宇宙舱中投掷太空,经历三次空间跳跃,抵达河外星系,继续寻找新的可生存星球。但只有基因无法培育出智能成熟的的社会人类,腕表的另一个作用是记录基因库采集者的一生,储存在塔中,通过信号传导至那些流浪的飞船上。共有二十四艘太空舱,每半年发射一只,对应二十四座塔。程序设定当它们失去所有塔信号时,将自动开始基因培育计划,复制出新的人类,并把记忆放入他们的身体。
“为你自己的永生计划”——这是记忆塔最初的宣传口号。计划初期的确遭到过无数人的反对,隐私、伦理……种种争议并没有阻止它的推进。数十年过去,想象中的危机没有到来,腕表携带者和储存着他们人生的记忆塔逐渐被习惯与接受。他们就像带了后天胎记的普通人,一样经历着人生中必须面对的一切。
记忆塔按照时区分布,塔底端的由热电力系统和超级计算机组成,提供记忆储存和信号转换,地面到塔顶则是整个传送的信号装置。每一年出生的腕表拥有者的传导丝集合成一只巨柱,支撑了整座塔的高度。人们可以通过腕表上的编码找到属于自己的记忆储存条,塔底很大,阿云嘎每次进去都要迷路,还是郑云龙一边看指引一边带着他找到他们俩的位置。
他们出生年份不同,但柱子离得很近。郑云龙问他下一步该怎么做,阿云嘎示意他把腕表贴进编码下的凹槽。
那是个触发装置,金色的光绕着他们手臂一圈,沿着柱身向上飞进穹顶。
很多人聚在一起时,那些光就像倒飞的流星。“哇,厉害。”郑云龙昂着头,感觉十分不可思议,“就是这样一直送到银河系之外吗?”
阿云嘎嗯了一声,也抬着头,无数的光从地面升起,像一道道流淌的灵魂。

和阿云嘎熟了之后,郑云龙才知道他许多的秘密。
比如他之前不理人不是心高气傲地装酷,而是中文还没学好,怕说了别人听不懂;比如他来北京两年,第一天就去看了塔,后来每一年的生日都去,已经不会感到新鲜;还比如他之前念给郑云龙听的塔的蒙语,是类似记忆的意思。
草原上也没有塔,阿云嘎说他们小时候,听父母讲传说的故事,对塔的存在有无穷的好奇和想象。牧民家里的孩子之间流传着一个小习俗——每年生日,他们会自己用石子和土块在草坡顶上搭一个想象的塔,向它许愿。塔搭的越高,神明越能听见。
阿云嘎曾经花了一天时间搭出和自己几乎等高的塔,后来到北京,才知道那些愿望实在太过渺小。他第一次走进塔中央,点亮了一束光,郑重地许了一个愿望。
而后每年生日,他都会来许愿。他坚信塔会回应他,有些愿望也的确实现过。但郑云龙觉得,那不过是阿云嘎自己努力的结果。
“你看,我每天早上陪你读报纸,是你自己要努力,才读得这么流利。”他指着阿云嘎的腕表,音调不自主地调高“如果你许愿汉语能变好,却什么也不做,就真的变好了——怎么可能。”
“我知道啊,”阿云嘎汉语的确好了很多,能回嘴了,“但愿望也是要许的,愿望就是愿望。”
郑云龙懒得跟他争执这些,阿云嘎个性里最不缺少固执,自郑云龙答应陪他早起练汉语,就再没能睡成懒觉。他甚至自断后路报名了普通话资格考试,最终考了个不错的成绩,让一年陪读的郑云龙很有成就感。
当然,对于郑云龙来说最大的成就感就是把阿云嘎“带坏了”,他学会了翘课,学会了笑,学会了不那么压制自己,甚至在毕业很多年后,终于学会了长胖一点点。

Time 469
上海和郑云龙的老家青岛一样,没有塔。
郑云龙在那里演完两场戏,总算勉强扎下根。
这是个戏剧氛围很浓郁的城市,大小剧院承接着不少的演出,一幕幕悲欢离合在此处辗转。郑云龙不过是霓虹灯下走过的并不唯一的独身异乡人。
比起大学时代,他现在的性格沉稳内敛了不少,尚算不上多完整,但多了很多面对人生的勇敢。
其中有一些是阿云嘎留下的——高速发展的科技无法消除人本生的苦难,他们在大学时代进入彼此的人生,郑云龙也窥见了一些悲欢离合,按下去自己都觉得痛。老师说同理心是演员傍身的武器,在他经历和成长之后,总算学会了如何使用。
郑云龙的二十七岁生日是在台上过的,剧院里人不太多,他有些沮丧,谢幕时却看见前排中间坐着阿云嘎,在舞台的余光漫照下笑着鼓掌。他心脏像被强针剂打了复苏,幕布落下三步并成两步跳到后台卸妆,没多久从镜子里看见阿云嘎从打门后探头进来。
“大龙。”他叫着郑云龙的绰号,和四周的工作人员点头示意,郑云龙挂着被他挠得有些稀疏的假发,对镜子做了个滑稽的鬼脸,两个人同时笑了出来。
因为离开北京的事,还有紧张的排练,郑云龙之前都没有刻意联络阿云嘎,只是记得定时定点给他发节日祝福。新戏需要宣传,郑云龙在同事的怂恿下总算开了微博,却也没告诉他,同事帮他关注了一圈各种演出公司宣传和同组演员的账号,他拿回手机后就关注了阿云嘎。
他们一起出去吃了饭,之前闹别扭一样的拌嘴迅速化烟。阿云嘎当着面又夸赞了他一遍,郑云龙没有跟着嘚瑟,只是捏着烟,一边喝酒一边看他。
阿云嘎变了许多,不知何时他已经不是那个撬不开嘴的沉默的石头,他变得外向,很会社交,在后台和郑云龙同事打招呼的时候礼貌热情,身上也长出了一些肌肉和脂肪。但郑云龙透过电子烟的气雾,还是能恍惚看见大学时代对床瘦削的轮廓。
几个月后的演出末场阿云嘎又来了一次。这次是在上海准备参演的新戏宣传,他在台上乱七八糟地瞎扯,郑云龙站在侧台,笑得观众席都听得到。剧组庆功宴他带着阿云嘎一起去了,同事有在电视上见过他的,吃惊地问郑云龙这是你同学啊?
郑云龙嗯了一声。
“想不到你有这么厉害的一个同学。”同事拍着他的肩膀感叹。
郑云龙低头笑了笑,他想,不只是同学。
阿云嘎对他而言比朋友和同学都更重要一点,是他曾经想吻过的那一种。
且他至今仍然保留着这种冲动。

Time 525
他们确实亲过,就在毕业那年的舞台上。
collins唱着I’ll cover you亲吻了angel,下台后郑云龙心跳依然没有平复,冲撞着他的肋骨。
这一幕彩排时没有商量过,来得十分突然。郑云龙感觉是情绪累积到达的结果,没想到阿云嘎配合的那么好,亲得十分缠绵,好像他们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
事实是阿云嘎下台就拿他的高跟鞋踹了郑云龙一脚,怪疼的。但转头看见被他亲得一嘴乱七八糟的唇膏,郑云龙就很开心。
他自己也蹭了一嘴的红色,匆匆忙忙擦掉又再回台上。直至演出结束后,很多人已经走了,郑云龙才再次见到阿云嘎,他刚刚卸完妆,脚肿得厉害,绷带缠不住。看见郑云龙走进来,喊他扶自己去更衣室。
阿云嘎还没消气,一边脱裤子一边蒙汉语杂交地质问郑云龙:“你刚才怎么回事,干嘛亲我?”
“戏里不就这么演的,”郑云龙说,“而且亲了三次呢,我还亲少了,有一次你得亲我。”
阿云嘎气乐了:“你还想现在讨回去?”
“行啊,”郑云龙眉毛一挑,“你敢不敢?”
他脸上的水珠还没有擦干,头发被帽子压得很扁,更衣室没有什么光,但郑云龙的眼睛依然明亮,像河水中倒影的月亮。
这个戏他们断断续续排过三年,换了好几版的角色,而后阴差阳错地凑成一对。郑云龙喜欢angel,可惜他演不了。班上别的男生也演不了,与别人对戏,郑云龙都不太有感觉,直到阿云嘎申请换上高跟鞋,从半高的斜坡上跳下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了collins。
阿云嘎裤子刚刚脱掉,劣质纱裙遮盖着他的大腿根,底下的皮肤雪白,细得不像男生的腿。郑云龙拳头握了握,又松开,一手的汗。阿云嘎不甘示弱似的扯掉假发,还没开口,但耳根子已经开始红了。
“这有什么不敢的。”阿云嘎抬眼看着他说。
郑云龙的也红了,逼仄的更衣室就他们两个人,和门缝下漫进的台光。这么近的距离阿云嘎看起来还是有些模糊,但他自己心里默念千万不能眨眼睛。好像一眨眼这一切都会消失不见。
他没有眨眼,阿云嘎垫脚亲了他一口,比舞台感觉还好。

Time 259
跨年演出后回到酒店,成员们张罗着去喝跨年酒。阿云嘎原本想做为全权代表,不知道谁又把郑云龙叫来了,还喝了两口,搞得阿云嘎脸拉得好长。后半段窝在角落里不说话。
郑云龙干掉一听可乐,吸着鼻子挪过去靠着他坐。阿云嘎脾气大起来没那么好哄,生气的侧脸映在落地窗上,像个电影片段。郑云龙只喝了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感冒,酒意消不下去,竟然觉得有些醉了。
他叫了一声阿云嘎的名字,半天没说话,直到阿云嘎憋不住转头看他,他才靠着沙发,垂着眼说了一句,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阿云嘎肯定吃了一惊,他从未想过郑云龙会对他说这样的话,语言系统当机半晌,只找回了四个汉字:“你长大了。”
长大了吗?郑云龙想,也不一定。
他依然还是那个大学简单开心的郑云龙,也还是那个在舞台上亲了阿云嘎,回到后台还想继续的郑云龙。不过也的确成长了许多,有些事以前他犹豫着不敢做,现在则不会想那么多了。
离散场之后,他在阿云嘎房门口亲了他,突然袭击,像当年在舞台上一样。
阿云嘎也没有躲避,他不喝酒,脸却红的像醉了,手在裤腿上挠了好一会儿,开口却是:“我好像房卡忘拿了。”
郑云龙陪他踩着拖鞋下楼找前台开门,看见门口一大群人喊着口号走过。阿云嘎问前台怎么回事?前台不以为意地说,是记忆塔计划的抗议游行。
回到楼层刷开房门,阿云嘎走到落地窗边向外看,刚才那队人像一串细小的白色蚂蚁,挥舞着大大小小的旗子在剧院四周徘徊,他有些感慨:“没想到这里也有游行,你还记得当初咱们选修课有人闯进来那次吗?”
郑云龙走过去,答非所问地搂住他:“我好像也把房卡落房间里了。”

Time 392
这样的游行大学时期比较多见。尤其是在塔四周,不同国家不同组织的游行人群占领了广场上的一小块地方,举着各式各样的抗议牌子,每年过生日陪阿云嘎来许愿的时候都能看到。据说也有激进的人试图破坏塔本身,最终被警卫带走。
郑云龙记得青岛也有过几次反对游行,但人比较少,阿云嘎说他们那边没有,因为穷苦,能活下来就已经不易。
发达的科技并不能消弭贫穷,当人们意识到这一点时,记忆塔计划又再一次变成刺目的存在。
他们大学时期有一门选修课就是讲述相关历史的,很多人选了这门课——因为好过,不过很少有人认真听讲,郑云龙经常等老师点完名就趴下,枕着阿云嘎的腿睡觉。
有一次睡到一半,被尖叫声吵醒,抗议者冲进课堂,砸了老师的投影,虽然他很快被带走了,还是在大家心里留下很深的阴影。
“他喊的什么?”阿云嘎的汉语尚在进修阶段,对方语速太快又混糊,很难听懂。
“喊的好像是什么系统骗局,是人类灭亡的元凶之类的……”郑云龙说,“还说我们是可怜的受害者……”
“我之前看过新闻讲过他们,”前排的王建新回过头,“有一部分人认为这个计划欺骗了人类,是外星人阴谋什么什么的,脑洞特别大。”
老师还在处理问题,教室被封锁,暂时不能下课,网上有人偷发了新闻,大家几个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讨论。
孙葛川野拉了一张图纸,给他们画关系网:“这些抗议者主流分为三派,一派认为整个记忆塔系统是骗取财政的空壳,根本没有什么基因提取和记忆储存;第二派是认为我们已经死了,就是被腕表杀害的,现在我们的世界只是一个虚拟的投影。”
“还有第三个流派,”他在纸中央画了一个大圈,“也是最主流的派别,认为我们是一段被无限循环的人生。”
“有意思。”郑云龙板起一个表达严肃的表情,“展开说说。”
“前两个都没啥好说的,”孙葛川野摇了摇头,“之前发射太空舱时有全程新闻摄像,网站上也能查询到我们每个人的基因编码。而且就算没有这个系统,现代人已经很习惯把自己的生活细节上传网络了。第二派只需要做一个电流干预实验就能证伪。第三派倒是最有意思,我自己感觉不是没有可能。”
储存一个人的记忆需要多大的储存体?谁也不知道,记忆塔计划或许是真的,基因培育也是真的,但科学家们并没有等到人类灭绝,而是已经开始了克隆人生的计划。
“也可能说其实人类已经灭绝了,我们所在的地方就是太空舱虚拟出的世界,除了带腕表的‘人类’其它都是程序的制造品。”
“但如果我们是被规定好的,他们怎么会逐渐延伸出抗议的思维呢?”王建新问。
“因为每一次的复制其实是改变的啊。”大川说,“打个比方,如果我们是循环的,那就是每一世的人承接上一世的记忆,我们能够保证每一个记忆里每一个细节动作都没有变化么?记忆库可以精确到这么准确么?但还是会出现bug吧,比如眼睛眨了慢一秒,或者哪里少走了一步。这一秒和一步就会衍生出无穷尽的延迟效应。Bug影响生活认知的时候,有人就会做出改变。”
“有道理……”
“这就好比两条线,”建新在纸上画出两道平行线,“在某个节点如果歪了一微米,只要能够无限地延伸下去,就有交汇的一天。”
“这个说法可以写一个故事其实。”郑云龙说。
“我喜欢这个故事。”阿云嘎附和道。

Time 059
他们在大屏幕上重温过一次,亲吻的时候,台下观众们叫翻天,高杨趴在郑云龙肩上问那是谁,郑云龙指阿云嘎,把他吓了一大跳。
那天郑云龙发着烧,身体滚烫,表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是吃过药的脑子有点嗡嗡的,反应迟钝。
他常年在台上绷紧的一根线松弛了片刻,眼神总会不由自主地溜去找阿云嘎。
从这么近的距离看,每一次好像都不太一样。阿云嘎练的比以前壮了,看起来健康了许多,又去草原上晒黑,然后一点点白回来。但他抬这眼看他的样子,总让郑云龙想到当初rent后台。
他们在昏暗的光里开玩笑,郑云龙心脏跳得飞快,忘了是谁先尴尬地咳嗽出声,假发落地,无疾而终。
从剧场走出来,回归了正常的世界。郑云龙抱着道具的盒子,却又觉得手里什么都没有。

Time 600
阿云嘎没有走。
毕业后郑云龙做了三个月的文员,然后辞职,跑去演剧,在台上和阿云嘎演情敌,下了戏回出租屋做爱。
那时候阿云嘎还没胖起来,脸颊下凹,屁股却是鼓翘的,手指带着润滑剂探进去,可以搅出响亮的水声。
他的筋很软,能够进得很深,压到底常常能弄得他掉眼泪,以为疼了,下身又硬得擦腹。
郑云龙很迷恋在他身体里的感觉,像找到灵魂可以寄宿的地方,高潮回落的非常缓慢,快感被拉长,连不应期都显得短了。
有巡演任务在身,他们不会做得太频繁,后来郑云龙去上海,阿云嘎不高兴了没有两个月,还是跑去给他过生日。他说我知道大龙你在想什么,特别能理解你的选择,但要我接受是另一回事。
他这口普通话还是郑云龙辅导出来的,有模有样,可一进入复杂问题就开始颠三倒四,郑云龙不和他多说,压着腿又做了一场。
两地分居时期会比较猛,可能憋久了,第二天阿云嘎回到北京的家里,脱裤子能看见腿根那一块磨出几片潮红。
那样的日子没持续一年,梅溪湖又拉回了毕业前夕的时光。阿云嘎刚从草原回来,身上的软肉多了不少,脸晒得比他还黑,郑云龙开玩笑这次真的快差出辈儿了,一边在床上叫着嘎舅,一边从后面顶进去。
阿云嘎射出来的液体总有点清,郑云龙以前担心是不是他身体不好,炖了几锅汤,下肚后除了多做了几次,没见到显著的变化。体检报告上的阿云嘎也挺健康的,可能单纯是体质不同。
之后几年异地的距离被繁忙的工作抹平,这年郑云龙来北京排跨年晚会,住在市中心附近的酒店,拉开窗帘就能落看见塔。
人过了三十,柔韧度没有削减,叫声倒变得更性感了,漫长的一轮过去,郑云龙冲了个澡,出来看见阿云嘎在窗边坐着看什么。
“那些人,”他指了指广场上的示威人群,“这么久了,还在啊。”
“人家肯定是觉得自己非常有道理,坚持理想。”郑云龙一本正经地说,阿云嘎一脚蹬在他的小腿上。
“不过,也真说不定他们才是正确的。”阿云嘎感叹道。
郑云龙坐在他旁边,看着远处的塔,不知道什么时候,阿云嘎已经不再去塔里许愿了。他记得大二陪他去许愿的时候,阿云嘎说过一句:“如果记忆能够筛选就好了。”
他不希望遥远的外星系的那个他,复制过去和他一模一样的人生,哪怕有一点可能过的更好一些。
“你现在还想只留着好的记忆吗?”郑云龙问他。
阿云嘎仔细地想了想,摇头:“如果我只留着好的记忆,那或许就遇不到大龙啦。”
“我记得谁以前说过来着,”郑云龙在记忆库里检索,“如果不断地复制人生,两条平行线可能会因为一个非常小的错位,最后交叉在一起。”
“也可能走向反方面。”阿云嘎抬他的杠。
“那不可能。”郑云龙大手一挥,把人裹进怀里。
“你怎么知道?”
“男人的直觉。”他对着天花板比了个1,“这才刚刚开始呢。”

Time 001
郑云龙四十岁的时候排了一出戏,叫偏离人生。
主角被困在命运的某一天,陷入死循环,而他自己并不知情。要解开这段禁锢,只有在这一天的结束想起一切,再回到最初事情发生瞬间的一刻转折点,改变命运。
从一开始的自我放弃,到逐渐有了觉醒意识,最终成功逃脱——他打开门的刹那,又进入了另一个他不知道的新的死循环。
戏很成功,媒体约了他做采访,谈他的创作初衷。郑云龙毫不忌讳地说是塔,还有以前大学时期同学讲过的一个假想说。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阿云嘎,记者问他为什么没请阿云嘎来演主角,郑云龙笑了笑说嘎子太忙了,不方便,不过我给他留了前排的票,等他有时间打电话找我要。
有人问他当年的rent,还记得和阿云嘎接吻什么感觉吗?
郑云龙说以前我不是回答过,又想了想,太远,现在不记得了。
不惑之年的郑云龙比二三十岁多出了许多内蕴,对于镜头也不再恐惧。采访播出几天后,阿云嘎打了电话给他,要自己的那张戏票。
他那边信号不太好,背景还有呜呜的风声,郑云龙问他在哪儿?他说快过节了,回老家一趟,周日就回去。
挂了电话,郑云龙独自一人坐在后台,想起了很多事。
以前的细节都能记得起,比如说他离开北京后的第一个生日,是阿云嘎陪他过的,当时他刚减了肥,瘦了很多,又在空窗期,阿云嘎觉得可惜,回去到处打听有没有合适的对象,想介绍给郑云龙。比如说那年拍汽车广告,和阿云嘎去内蒙草原,那里距离他真正的家乡还有些距离,阿云嘎说等以后有时间,你真的要来我家里坐坐。
这句话还是落了空,他们走在并肩而行各自的人生里,再也没凑到那个可以交错的时间。

阿云嘎从内蒙回来后,郑云龙已经去了青岛。
他的那张票,郑云龙托人带给了他,夹在厚厚的场刊里,打开第一页是导演为这部戏写的一句话。
四十岁的人,字还像小学生一样歪歪扭扭,阿云嘎看了好久,才慢慢地把书合上。
那上面只有短短的一行:
“也许我们能有机会,在复制的时间线里回到某个节点,改变自己的选择和人生命运。”

Time 525600
阿云嘎在舞台后亲吻了郑云龙,他摸了摸嘴唇,问第三次怎么办?郑云龙毫不犹豫地回吻了他。
他突然想起来,自己从内蒙坐火车到北京,刚下月台就看见了塔。
那时他还不知道塔就是塔,只是觉得它像一个顶着头冠,低头祈祷的萨满。
他拍了一张照片,和自己小时候搭的塔摆在一起,后来郑云龙在班级春节联欢会上披了个黑床单,举着个黄脸盆cos塔,把同学们逗得前仰后合。阿云嘎拉着他合了一张影,也放在了一起。
塔见证了他这几年的痛苦与快乐,有人一生痛苦活于其阴影之下,阿云嘎却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好。
他许的新愿望,每次实现都与郑云龙有关。
这样正好,他想。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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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可能有点难懂……希望我写的明白吧。
简单来说,每一节的标题数字就是复制人生的次数。越往后,越改变。

2019年11月8日

独角龙

类归于: 未分类 — akiraling @ 12:22 上午

1
阿云嘎“锵啷”抽出刀:“妖怪,你为祸人间,我今日就要为民除害。”
中气十足的喊声穿透山洞,缈缈回回飘得很远,扑了个空。
阿云嘎后退几步到洞口,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地图摆弄许久:“没走错啊?”
他掏出手电,强光只能照亮身前三五米处。山洞岩壁光滑,十分开阔。看得出被仔细打磨过,平整干净,户主说不好还有些小洁癖。
阿云嘎把手机放回裤兜,用刀鞘在墙上轻轻击打几声:“有人在吗……”
细小的震动沿着岩壁扎进洞穴深处。

阿云嘎到这儿来降妖除魔,也是阴差阳错。
他几天前陪老师去长沙,参加业界几年难得一次的大会,参会的都是有些修为的道人,说经论道辩法参理。同行中一位王姓道友跟他相熟,一起泡脚时聊到长沙边上有个叫梅溪湖的小镇,是个颇有灵气之地,王道长感觉与阿云嘎修的路数相合,推荐他去看看,说不定能对修为有增益。
阿云嘎是蒙古那边来的,跟了个汉族师父,修行路数杂糅,和一般道士不太相同。虽然在学派中独一无二,但也着实费力辛苦。对方这话说得他心动——福地对于修行人来说可遇不可求,有些旅修的道人踏遍山河也未能寻着,如果真碰上就是天赐缘分,最少也能修出个事半功倍来。他回酒店当晚就查了车次,发现距离并不远,就和老师报备了一下,买了张坐票进了梅溪湖。
南方的冬天阴潮湿冷,梅溪湖更是风雨交加,下车就给阿云嘎冻了个哆嗦。小镇上条件一般,唯一的客栈名叫一九七五,就开在湖边。店里没见老板,只有四个小伙计轮流值班,话最多的前台叫姓黄,直说他赶上百年难遇的大降温,是看似不幸的大幸运。阿云嘎开了间单人房,姑且在这里住下了。
他的房间窗户推开正对着湖,湖对岸有座山。阿云嘎问客方服务小梁:“那是什么山?”
“叫云龙山。”小梁回答,“山脚下有个景区公园,您有时间可以去看看,就是冬天没什么人,上班晚。”
阿云嘎望着那座山,总觉得好像在哪处见过,他在客栈里睡了一晚,做了一晚混沌不堪的梦,早起全忘了,只有左胸口微微发热,像某种呼之欲出的征兆。
师父当年在内蒙见到他第一面时就说,这孩子胸口有东西,具体是什么从来没告诉过他。但阿云嘎直觉是个吉物,毕竟这么多年他大事抉择,常常心里生出某种直觉,跟着走到最后不会错。
现在他也与这地方有了直觉,却像一团浓雾缭绕,辨别不清。
他在镇上逛了几日,冬日古镇一点都不精神,像瞌睡困顿的老人,连商铺的门板都懒得摘。而且天气一天比一天坏,风雪赶人一般在窄巷中咆哮。阿云嘎有一天路过车站,发现连火车都停运了。
客栈的几个小年轻倒是并不抱怨这莫名其妙的风雪交加,四个人在门厅用茶几和电暖炉diy了一床被炉,围着打扑克和麻将。姓方的小伙计对阿云嘎很亲,见他回来会热情地把他往被炉里带。阿云嘎钻进半个身体,舒服得直叹气,心里却暗暗想:这东西不可久留,乃修行之大忌也。
小黄问他这么冷的天,雪下得湖都看不清,还每天出门做什么?
阿云嘎反问:“你们这冬天都是这么冷吗?”
“那倒没有,”小黄挠挠头,“今年比较玄,恐怕是龙神大人不高兴了。”
“龙神?”阿云嘎胸口一热,莫名心跳加速起来。
“算是我们这儿的一个传说吧。”小黄说话的兴致上来了,坐起身开始手舞足蹈,“我们这儿啊从祖祖祖上开始一直传闻有龙镇守,每隔一段时间镇民就要向它奉献祭品,才能保万事平安。不过社会发展快,信这套的人越来越少了,新一代的唯物主义好青年们都不当回事儿。这两年不少人搬去新城,老人指挥不动,去年就没有奉祀。结果今年夏天闹洪水,冬天暴风雪,大家都在传是龙神生气了。”
“就因为气候不好?”
“也不是啦,说龙神还托梦来着,好几个人都梦到了,特别玄乎。”他转头拍拍右手边,“超儿也梦到了,对吧?”
“啊……啊、嗯。”前台小张咧了咧嘴,看起来不太自然。
“龙神……住在什么地方。”阿云嘎问他。
“就你窗外对着的那座山上。”小梁操着一口泰国口音,“山腰上有个洞穴,就挂了好长软梯的那个,以前送祭祀品用的。”
“这个龙神,”阿云嘎手指敲着桌,“长什么样?”
“那我们是没见过的,不过传闻它只有一只角。”小黄用手比了比,“你问这些做什么?不会是想去找龙神吧?我看你还带了刀,真刀假刀啊?你该不会是传说中的屠龙勇士吧?”
阿云嘎喝完杯中茶,站起身:“你没听过有个传说?”
“什么传说?”
他伸出圆手,比了个pose:“内蒙人出门都骑马,上班都带刀。”

传说当然是假的,可他的刀的确是真的。
山壁的回音能传很远,阿云嘎竖着耳朵听动静,这洞越往里走越黑暗。四周逐渐连手电光也穿不透。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墙壁,感到手下的震动越来越强烈。
很快变成了整个山洞的震动,尘土从石缝里簌簌扑出——那绝不是他刀击的余震,而是打洞窟深处传出的轰鸣,他压低身体,抽出蒙刀,做好防御姿态。
震动持续了片刻停下来,静谧的黑暗比刚才更浓稠,阿云嘎后退一步,眼前半空浮起一颗圆润明亮的夜明珠,被四趾利爪从后抓住,按在他身前。
他抬起头,珠光照见了一只庞然大物。高鼻长吻,周身满布鳞片,胡须从麟缝中生出,若有来风地逆向飘起,眉骨下的双目炬炬,夺去了明珠的光。
是龙——从传说中脱出的、具现化的上古生物,狰狞而威严,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阿云嘎左心烧得发痛,刀从手中滑落,咣当晕倒在地。

2
梦里白雾如棉絮,挤得满满当当。阿云嘎躺在地上,上半身赤裸,瘦得仿佛倒退十年。手脚都被绑着,架在巨大的竹木架上,四周散落着许多瓜果衣物。
“这儿有个人!”白雾深处有清脆的童声传来,接着那声音拨开白雾,哒哒跑到他身边。
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小孩,天庭饱满,耳珠圆润,一看就是富贵相。小孩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袍子,后摆拖地,腰上系了个浅蓝色的宝石,绕着他转了一圈,蹲在身边。
“还有气儿呢。”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息——非常不专业,两根手指差点戳进阿云嘎的鼻孔,有气儿也给堵没了。
“你叫什么呀?”小朋友声线很高,奶里奶气地问他。
“阿云嘎。”他动弹不得,只有嘴能发声。
“听不懂,说汉文。”小孩不客气地问。
我说的是中文啊?阿云嘎奇怪地想,他又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小孩叹了口气,冲远处大喊:“妈!是个番邦人!”
他又转过头,在阿云嘎身上扒拉了好一会儿,感慨:“你好能活啊,都伤成这样还有气儿。我娘说龙讲命缘的,虽然不知道那些人把你丢在这里做什么,但也算我捡到了。走吧。”
说着他两手一抄,就把阿云嘎抬起来了。六七岁的小孩轻轻松松抱着一个成年男人,阿云嘎吓得腰往地上坠,被他顺两把捞回来:“你别乱动。”
这样离地半米地移动了一阵,小孩又突然松手把他丢回地面:“到了。”
阿云嘎四肢惊跳睁开眼,醒了过来。

他似乎还在山洞里——这里比洞口附近更宽阔,几乎有一个体育场的面积和层高,像是掏空了半座山。四角放置了光源,在穹顶交错出一片光影工整的花纹。他平躺着,周身温热,身下不软不硬。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被龙抓在掌心里。
也可以说是捧,龙的两只前爪相合扣住他,并未用力。硕大的头放在他头顶不远处,闭眼睡得正香。
阿云嘎抬手推了推龙爪,没推动。便直接从缝隙里滑出来,踩着鳞片跳到地面。龙真的很大,光凭自己就几乎填满了这座山里的空间,阿云嘎甚至没有它一颗利齿长。他走了五分钟绕完整颗龙头,小黄的传说故事为真,确实只有右边的一只角。
他在散落一地的龙须里扒拉出自己的刀,重新挂回腰间。龙终于醒了,眼睛半挣未睁,尾巴先开始轻轻拍打地面。阿云嘎已经不怕它了,胸口强烈的直觉让他对这个庞然大物心生出了莫名其妙的安定感。倒是龙虽然看起来凶恶危险,阿云嘎却觉得它有点紧张。
于是他先开口:“你听得懂人话吗?”
龙没有动弹,鼻孔翕张两下,吹出一阵山风。在阿云嘎打算切换肢体语言来交流的时候,从牙缝里挤出了个嗯,回音弹了十几下。
“还会说啊?”阿云嘎吃惊地看着它。
“我说,”龙终于有了反应,尾巴从他身后撤开,松下了盘旋的姿态,“我中文比你好多了。”
这龙说话还挺气人,阿云嘎白了它一眼:“听说梅溪湖的天气是你弄的?”
“啊?”龙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懵了一会儿把头一歪,“你说什么?”
这么大个脑袋垂下来,阿云嘎还是下意识退了几步,大声重复了一遍。
“谁告诉你的?”龙问。
“镇上客栈的前台。”阿云嘎说。龙嘟囔了一句什么,听不清。
“你要觉得是也行吧。”龙毫无抵抗地哼哼,“我随便。”
“为什么?”阿云嘎抬着头问。
“不为什么。”龙说。
“你是不是找事儿?”
“本来活久了就很没意思的。”龙看着他,“找事也是事儿。”
阿云嘎中文没那么好,来回琢磨了三遍才明白龙的意思,气得十分想踹它一脚。
但龙太高大了,他脚抬过顶都不一定能踹到下巴,拽胡子又显得很幼稚,不符合他们神仙打架的定位。
“不跟你说话了。”阿云嘎捏着后颈大声说,“太累人。”
“早说啊,我换个形象。”龙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用爪子撩帘子一样顺了把胡须,“你等着啊。”说着钻进另一头的拐角。
这个洞看似结构简单,但不管宽窄都足够龙自由进出活动,中央的大空间应该是它平时睡觉活动的核心区。阿云嘎环顾四角的夜明珠,听见嘭地清响,片刻后拐角走出来个人,对襟罩衫长辫子小圆帽,手里还捏了把折扇。
阿云嘎露出非常一言难尽的表情:“你这身真够古董的啊。”
“昂?”龙低头看了看,“哦,换错了,不好意思,重来。”他退回拐角,再“嘭”了一下。
这次走出来是个黑色中分短发青年,穿了一件红色袖标的圆领衫,肩上披着紫黄相间的运动外套,下半身是条灰色摇粒绒质地的裤子。
“这回对了吧。”龙走到阿云嘎面前。
就是辣眼睛。阿云嘎心说。
龙人形挺帅,大五官深轮廓,脸型瘦削,眼睛明亮。虽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形态,但一眼就能看出是他自己的长相。
阿云嘎问:“你能放过镇上的人吗?天气这么差,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龙说:“是他们先不遵守规矩的。”
阿云嘎讲道理:“你这么大一龙,做点什么不好,非要人献给你祭品,和土匪抢劫有什么区别?”
龙抖着肩膀笑起来:“那肯定不一样。土匪抢劫要打人的,我这撑死了算收保护费。”
阿云嘎有限的汉语没能说过一条龙,心里不痛快,转身往外走。
龙跟在他后面:“ga……嘎嘛去你?”
“回去。”他气哄哄往外走,“让他们给你补保护费。”
话是气话,但有些事他的确要想一想,而且天已经黑了,山高风冷,客栈就他一位客人,阿云嘎怕不回去前台报警。
龙在他身后:“可是……”
是字还没追上阿云嘎,他就已经走到洞口边。这洞建在峭壁之上,阿云嘎是踩着吊祭品的绳梯爬上来的,现在那里只剩半截绳头在洞口,迎风飘荡。
龙也走出来,捡起断绳,叹了口气:“这绳子很久没用过了,你看你,给我搞坏了吧?”
他十分悲痛地看着阿云嘎:“冤有头债有主,你得陪我。”

3
阿云嘎有点后悔没跟肖杰学御剑术。
原本是有这么一门课,因为现代交通方便,上天得隐匿气息躲避飞机路线,太过麻烦。而且他习惯使蒙刀,刀不如剑长得匀称,在空中更难控制,阿云嘎摔了几回,勉强修了个及格就不再尝试。
吃后悔药也不管用,绳断了他的后路,唯一的可能是让龙送他下去,但龙明显不肯。
“你这是扣押人质。”阿云嘎说,“我就一路过的,关我什么事啊?送我下去。”
“那我不管,好不容易有个送上门的。”龙挠了挠人中,“要下你自己下去,你们修仙的不是会飞吗?”
“是修道。”阿云嘎纠正他,“而且我不会飞。”
“你们门派怎么一代比一代学的少啊?”龙弓着背,托着下巴看他。
“你遇过我们门派其他人?”阿云嘎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没有。”龙一口否认,“都是书上写的。”
阿云嘎坐不住,又去洞口查探了两圈。的确没有下去的其它方式了,而且不知道这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外面风雪比他来时还大,狂风在半空打旋,就算绳子没断,他肯定也要乘风而去。
回到洞中,那龙手里捏着一颗夜明珠抛着玩。阿云嘎叹了口气,走到他面前坐下:“你叫什么?”
“昂?”
“活这么久,总该有个名字吧。”阿云嘎看着他。
“名字有,但不能告诉你。”龙说,“你喊我大龙就行。”
“大龙。”阿云嘎念了一遍,洞口风声唳唳,打开手机,4G信号也断了,打不了游戏发不出消息,他干脆盘腿入定,闭目打坐。
龙似乎知道他在干什么,并不骚扰。
阿云嘎很快静修入心,俗世如书页哗哗翻过,离身而去,偏有几片纸粘在他衣角,似有似无,看不清楚。

小孩子说:“你好像是他们奉给我的祭品,我又不吃人肉,要你做什么?”
阿云嘎问:“你肯让我走吗?”
小孩子无所谓地:“你随意,我管不着。”
他便在烟雾里走了一遭,穿过厮杀争夺的战场,擦过锦绣繁华的城市,关外天地辽阔,他骑在马背上,日月在草线尽头更替,群星明若坠落。
翻幕又到海边,有个男青年蹲在礁岩上,手里捏了把海草,转头冲他一乐:“哎,嘎子。”

打坐一次将近5个小时,龙又变回原形,盘成一团呼呼大睡。外面风雪小了些,阿云嘎掏出手机:还是没有信号。
福地这个事儿确实靠谱,就是不知道福的是这条龙还是这座山,阿云嘎感觉体内气盈充沛,胸口的鼓噪也被抚平。修行效果如此好,也不急着下山了,他绕着洞走了一圈。这里大归大,还真的——啥也没有。除了几颗用来照明的夜明珠,这条龙堪称艰苦朴素。
也不知道它平时怎么生存,这么大个会不会饿,饿了是变成人跑去镇子上找吃的还是以龙的形态在野外捕猎?那他喜欢吃生的还是熟的?如果变成人,食量是不是还和龙形态时一样大?
龙可是传说中的生物,初见后的种种情绪平复下来,阿云嘎的好奇心开始冒头。
他一边想一边抱着夜明珠在洞里转,大广间旁边还有个普通的小洞穴,看起来有些像人类居住过的生活区域,不知道是不是龙的人形居住区。里面有石床石桌,居然还有笔墨纸砚。就是看上去古董得脆弱,他不敢碰。后退两步墙侧上刻了东西,他就着夜明珠的光看了看,居然还是蒙文。
有字,也有画。阿云嘎凑近仔细看了看,字不知道是哪个朝代的,磕磕绊绊认识几个,读不通顺,倒是画简洁明了。只是比起那串漂亮的字实在显得图不配位。
他连蒙带猜串下了壁画的意思,讲以前有个部落打败了仗,被人俘虏后当做祭品献祭给天神,没想到祭品遇到了一条龙。后面是和这条龙生活了一段时间的记录。
壁画没画完,到人离开山洞就截止了,后面有没有回来,龙怎么样了一概不知。
原来它曾经和人共同生活过。阿云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到底是怎么个不是滋味法,自己又说不明白。

4
龙睡到天快亮才醒来,顶着一头乱须发原地转了两圈,又变回人模人样。
阿云嘎问他打算把自己关到什么时候,龙欠揍地回他一句看心情,或者把绳子修好也行。
“这里没信号,你送我下去,我给你买一条登山绳,铁锁链,三万年都不坏的那种。”阿云嘎晃着手机说,“我还是天猫88会员呢,买东西可便宜了。”
龙不懂,也不感兴趣,大大的困惑打了个哈欠,不为所动。
洞里很安静,阿云嘎倒是有些来精神,抱着夜明珠玩了半天,又去拨弄那根断了的绳头,趴在石头上俯卧撑。龙一动不动,只有一双大眼睛直直随着他转,阿云嘎活动累了,回来坐到他身旁,看了看他的头顶:“你的角怎么只有一根。”
“掰了。”
“掰了?”
“对。”
“干嘛掰它啊?”
“掰了送人。”龙追光似地看着他。
龙这种神兽连鳞片都是宝贝,修行人普遍有这种常识,阿云嘎没问他送了谁,就是感同身受地哎呀了一声:“那多疼啊。”
“是挺疼的。”龙老老实实回答,“好久之前的事了。”
他们靠着山洞聊天,阿云嘎肚子里装了一大堆问题,全是七零八落的符号,到嘴边拼成散装的汉语。龙居然听得懂,问啥答啥,脸上写着不耐烦,屁股都没挪一下。
这山他住了几百年,不是一直呆在山上,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人间走走,不过不能久住,容易露馅。
风雪不算他弄的,上面有规矩,他不能乱来,只是帮忙,下手都有分寸。
“你那角,”阿云嘎比划了一下,“是掰给那个小洞里住的人了吗?”
龙咬着嘴皮看着他,好一会儿从嘴角挤出一个嗯。
“那人呢?”
“走了。”龙说,“不过还会回来。”

这晚阿云嘎睡在龙的鬃须里,他编了根麻花辫当枕头,身体钻进层须间,又暖又软,十分舒适。
从他进梅溪湖镇后就经常做梦,全不记得内容,醒来的感觉很不通畅,心跳得特别快。他本来就不喜欢睡觉,可睡眠与梦,都不在他控制范围之内,不服从他的管辖。
闪电从云中疾走,雷声下落,海浪吞噬雨水,他被浪推船摇醒,却不感到害怕。
有人抱着他,手掌按在他心口,把那里捂得热烫。
船身在海中央,每一次起伏都能导致赤裸身体的摩擦,另一只手揉了揉他脂肪丰满的臀瓣,捏着肉把下身挤进了腿间。
他无法回头,后颈被咬着,像野兽的猎物,又像家宠的主人,抽动的性器顶在他囊袋之下,胸口的手掌拨动着乳尖,汗湿像淋了外面的雨,滴滴答答从身体各个角落下坠。
“嘎子。”那人贴着他的皮肉叫他,胸腔震的脊骨都共鸣,“嘎子。嘎子。嘎子。”
阿云嘎被叫醒,整个人抱着那缕龙须辫,尾梢夹在腿间,性器热涨。
他居然在一条龙身上,做了个不记得的春梦,还把自己梦硬了。

5
天亮后风雪散去,露出阿云嘎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太阳。他在洞口打坐了一个周天,又舞了套刀法,龙才松散地爬起来,变出人形,裹着塑料袋似的羽绒服到洞口喊他。
“走吧。”龙招呼他。
“去哪儿?”
“送你下山。”
阿云嘎唉了一声:“不赔绳子啦?”
“记账。”
龙洞另一道出口,沿着暗河向下,直达半山腰的瀑布。
阿云嘎抱着夜明珠,跟着穿过狭长的暗道,出口是一道大裂岩,像剪开的黑布角,从水洼里拉出抽丝般的光。
这个季节山顶的湖都结冰了,瀑布只有淅淅沥沥的小水滴坠落。龙双手插兜,脚步不快,步幅却很豪迈,隔三差五要回头看看他有没有走丢,山风一下一下地掀着他栗子壳似的发帘,让阿云嘎又想起早晨的燥热,耳根红得明亮。
洞口下方就是水泥浇筑的盘山公路,龙踩着杂草,小心翼翼地往外挪,山腰以下民居多起来,午餐时间隐隐约约能闻到柴饭和辣椒的香气。阿云嘎揉了揉肚子——他虽然已经修行到辟谷一周都不会有太大感觉的地步,但烟火气还是能唤起对于食物的记忆和思念。
龙走下矮坡站在公路上,很自然地转身抬手扶他:“快到山下了。”
“这里怎么有路?”阿云嘎搭上他的手,从半人高的地方跳下来。
“是森林公园修的。”龙指给他看,“就到半山的亭子那里。”
“那你不早说这里有路。”阿云嘎语气不太高兴。
“前几天下雪封山啊。”龙说,“突然从山里钻出俩人,得把人吓死。”
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你不是龙吗?”阿云嘎看着他,“可以直接飞下来。”
“那多不安全。”龙一边小心翼翼地下坡一边说。
几天没开的景区一上午都没有游客,突然冒出两个人也还是很吓人。
山林管理人差点当他们是偷爬野山的不法之徒,好在阿云嘎手机有了信号,补两张票蒙混过关。
回到人类世界之后他先带龙去嗦了两碗粉,龙居然也能吃人类的食物,而且拿筷子的姿势比阿云嘎标准,吃得很快。阿云嘎觉得这家没有之前吃过的另一家好吃,吸了两口就开始低头回消息。龙吃完自己的,又把他的那碗也拉过来。
客栈的小伙子们对他两天彻夜未归表达出了夸张的担心和新带回来的男人的好奇,阿云嘎记着早上的尴尬,还没想好怎么介绍,只好哼着蒙古汉语说这是他哥们。小梁铺完床被气都不敢喘地退出去,阿云嘎把微信微博扣扣电话全回复完,就差给10086客服打电话聊天了,对面的龙吸了吸鼻子,突然说:“我没有身份证。”
“你不是人嘛。”阿云嘎了然地点点头,这句话怪怪的,弄得他有点想笑。
龙又说:“等我回家的时候,还得买票。但我没有身份证,就不能扫码付钱。”
“你还可以飞回去啊。”
“不安全。”龙再次强调。
阿云嘎终于憋不住了,笑得手机从胳膊下滑出去,低头盖着眼睛,肩膀一抽一抽的。
龙也在笑,每个哈都连贯清晰,掷地有声。
笑得累了,阿云嘎喘了一口气,问他:“那你以前怎么出的这里。”
龙说:“我上次离开这里,还不需要用身份证。”
“和……你认识的人?”
龙笑得眼睛弯起来:“昂。”

6
他很快就和客栈的小伙儿们混熟了,纵容小年轻们对他没大没小,往他身上挂,一起窝在被炉里看视频。阿云嘎已经过了男孩子嬉闹的年纪,不太喜欢这个场景。不过每当他要出门招呼的时候,龙都会很自然地随上来,变成一道形影不离的短暂的风景。
人化的龙比人更“人”,能吃、能睡,甚至还会抽烟喝酒,用客栈有限的材料给阿云嘎蒸过一次鱼,惊为天人。想想也对,虽然他说自己不常下山,但龙生命的一瞬能抵凡人一生,学会几门手艺也不足为奇了。
镇上仍然是懒洋洋的作风气派,倒是风雪停后,人多了一点。起初阿云嘎以为居民们终于肯出门,等一九七五来了新客人,他才知道火车已经恢复通车,街上那些人都是来看雪的。
王道长发微信问他:修行进展的如何啊?
阿云嘎回复:还可以,的确是福地。抬头看了一眼隔壁床的龙。继续回:会移动的那种。
王道长:那感情好啊,搁哪儿都能精进。
阿云嘎:不好讲,太大了带不动,再说吧。
王道长:怎么能再说呢,多少人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不抓紧!
阿云嘎想起龙的身份证。
光长沙就离这里一小时的路程,他住在更远的北方,不会一直停留在这里。如果他带不走龙,就只能留下分别。
阿云嘎:你有车吗?
王道长:有啊,干嘛?
阿云嘎:偷人。
王道长:啥???
阿云嘎:把人偷运出去啊。
王道长:…………
王道长:你这中文也是绝了。我倒是能接你,不过也要问问你的人愿不愿意被偷吧?

“不愿意。”龙回答。
“为什么?”阿云嘎不能理解,“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龙显得有点烦躁,眼睛一直盯着他:“不是不想,是不能。”
但他又不肯多解释,阿云嘎憋着气,两人冷战了几分钟,龙去洗手间抽了支烟,抽完阿云嘎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湖镇不是旅游的地方,到晚上七八点,街面已经关得差不多,化了的雪把青石板路涂得明亮。阿云嘎一口气跑到火车站,收票点的站员也下班了,他盯着值班表5分钟才想起来手机app可以买。
龙找到他的时候阿云嘎在车站房檐下做高抬腿,白色的哈气一缕缕透过路灯,染上浅橙的暖色。他把羽绒服递过去,阿云嘎一声不吭地穿上,两个人站在马路牙边默默无言了几秒。
命运会把人推到尴尬与荒谬的夹缝。
他儿时的背井离乡,是不愿被困在一个举目苍凉、宽广又不会变的地方。修道学法的确能见识到世界颠倒的一面。可倒退十天,阿云嘎依然无法预测自己会在山上遇到一条龙,和他迅速相识、熟悉、吵架……面对分离,如同情侣闹分手。
龙啃够了嘴皮,还是先开口:“票买到了吗?”
“买到了。”阿云嘎瓮声瓮气地回答,“后天走。”
龙哦了一声,伸手接他:“先回去吧,后天我送你。”
阿云嘎没有把手搭上去,而是抬起眼,用很难描述的目光看着龙。
“你就那么想我走吗,郑云龙?”

7
他们第一次见面在千年前的江岸,阿云嘎所在的部落打了败仗,被奉为祭品献给龙神。龙神还是个小孩,并不吃人肉,把他捡了回去,帮他疗伤,做了四年“室友”。
四年后阿云嘎下山,游历山川行侠仗义,十几年后又在海边遇到龙,龙还是那副模样,阿云嘎问他怎么不会长大,龙就变成了个青年,说他只是懒得变而已,当小孩子比较节约能源。
他们结伴去了很多的地方,走到一个人类寿命的终点,再想起已经是第二世。千辛万苦找到龙,而龙已经缺了一边的角。
郑云龙张着嘴愣了一会儿:“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就刚才,”阿云嘎说,“被你气的,什么都想起来了。”
郑云龙从马路牙上跳下来,张开手像抱玩偶一样把阿云嘎圈进怀里,一边蹭一边乐:“吓死我了,你要是想不起来就走,我又得等。”
他不能告诉他生命的秘密,每一次都是阿云嘎或直接或间接地想起往事,不过这还是头一回和过去的自己争风吃醋,体验相当不良好。
“你真的买票了?”郑云龙问他。
阿云嘎踹他一脚:“我没拿手机。”
龙又笑起来,路灯灯光闪烁,啪地短路了。风钻过铁道,推着阿云嘎的后背。他被郑云龙捧着脸,从羽绒服里挖出来,面颊紧贴,唇齿相依。
确实有那么几十年没亲过,气息有些激烈和依依不舍,阿云嘎倒匀了呼吸,仰头瞪着他:“不是不打算跟我走吗?”
龙舔了圈嘴角:“那现在就可以了。”
“想得美!”阿云嘎耳根红扑扑地,下巴缩回羽绒服里,小声骂他。
“其实我逗你的。”郑云龙一本正经地说,“我有身份证。”
“而且你不能这么随便地走。”他又低头把人亲了一遍,“你还没赔我绳子呢。”

最后绳子也没下单,他们回到客栈滚了场天翻地覆的被窝,乱七八糟地挤在狭窄的单人床里,交错喘息和汗水。阿云嘎射完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还没长出新角?”
“长好了啊,”郑云龙呼呼地在他脖子里喘气,“不过怕你认不出来,没让它露脸。”
阿云嘎摸了摸胸口:“我这只会不会失效?”
郑云龙也跟着摸了摸:“应该不会,失效了就再掰一根。”
“去你的。你以为是掰玉米棒呢,还能再长。”
郑云龙笑出了好几个音符。
“那你这些年都怎么过的?”
龙一甩头:“梳偏分呗。”

这天晚上阿云嘎做了一个梦,是那种醒来还记得的梦,梦里他坐在一棵树上,胸口长出一只枝丫,小小的,摸上去还很痒,枝丫越长越大,根系扎在血脉里,渐渐的,能听出两份心跳。

8
第一次郑云龙哭得伤心极了,人类的寿命只是龙生漫长岁月里的一个片段。他问过许多人,只有母亲说阿云嘎积福深厚,可以转世,但需要一只龙角来固魂。
话还没落,郑云龙啪叽就把一只角掰下来:“这个行吗?”
角上有龙的修为,掰掉得一切从头开始。龙妈看了他会儿,叹气:“当然行,不过你的角影响了他的命格,以后每一世你找他,都不能让他知道,得自己想起来才算数。”
很公平的交换,郑云龙接受。
她又问儿子,角只能保护阿云嘎的灵魂,转生依然是人类的寿命,这样的分别会不断重复发生,你能承受这些吗?
郑云龙摇了摇头:“不知道,到时候看吧。”
知儿莫若母,每一次郑云龙都哭得很不是样子,到后来阿云嘎都麻木了,甚至在走前还会笑话他。
龙没有体验过的体验,是在灵魂脱离肉体之后,人走到黄泉边,能看得到所有往事,他和郑云龙以前种种发生过的一切,能在那里看上许多遍,然后再忘记,经历下一段的人生,再想起。
那些记忆可以变成山、变成河、变成他身体里的种子与力量,长出与龙平齐的时光。
阿云嘎嘎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他从不害怕死亡。
因为有龙住在这里。

END

2019年03月16日

陷落 番外2:融合

类归于: 未分类 — 标签: — akiraling @ 7:49 下午

路北沿着楼梯走上别墅的二楼。
这是一场稀松平常的私人聚会,在这个城市里每天都要上演很多场的、有钱人和上层阶级的游戏猎场。别墅的主人是他年前认识的新朋友,很有些门路和手腕,偏偏喜好这种社交场合。路北拒绝了他三次,这次怎么也推不掉了。
他已经过了对派对感兴趣的年代——或许再早几年,还有人敢开玩笑问他有没有兄弟叫路南的时候——他还能陪他们玩两把,甚至在凌晨大家都喝得烂醉后,开车赴下一场糜烂盛宴。他可以一天什么都不做,只需要酒、香烟、大麻、还有发情Omega的信息素。不过现在没有人敢说这些了,Omega们虽然依然络绎不绝地投怀送抱,但大多格外顺从,以及小心翼翼。时间一久,路北便觉得了无生趣。
但此刻路北觉得派对也不全然坏——像占卜曲奇里的纸条,偶尔也能写出一两句有意思的话。因为他在别墅二楼遇见了一个很有“意思”的Omega。
一位男性Omega,私人聚会和沙龙里常见的性别,他们受孕率相较女性Omega要低一些,耐玩度和体力训练后能高出不少,是上层里更偏好的选择。他们通常会依靠药物调整,在聚会上处于半发情或者完全发情的状态,提供“便利”服务。所以绝大多数听话温顺,也会露出诱惑和主动的一面。但这个Omega……
路北走过去,他的目标坐在一个没什么人的飘窗下,肩上披着不知谁的西装外套,领口拉开,翘着脚,没什么表情地无聊着。脸非常英俊——路北这么多年,什么漂亮的Omega没见过,这个Omega还是令他眼前一亮。
应该是有好好锻炼过的,颈部腹部和手脚线条看得出来优雅有力,浅色短发没有完全梳到脑后,零零碎碎的发根挡住半只耳朵——下面红宝石的耳钉若隐若现。他一只手捧着酒杯,另一只手夹着不知从哪儿顺到的一把餐刀,在指缝间灵活打转。
如果他是有意的,路北想,那么他做的非常成功。
他走过去,没有打招呼,坐在他的左手侧。那是个半弧形的飘窗,像一只藤编的摇篮。主人在窗台上布置了柔软的毯子和靠垫,把原本就不宽裕的空间填到刚刚好容下两个人。路北只要把手放在后面的坐垫上,就看上去像把这个Omega拥进怀里。
“你的Alpha不能满足你吗?”他甚至没有准备开场白,直截了当地进入主题。
对方慢悠悠地转过头,抬了抬眉:“路北?”
“是我。”路北笑起来,在这个场合里不认识他才是拙劣的演技,只不过也很久没有Omega敢直接叫他的名字——他们都叫路爷,或者撒旦。因为撒旦的名字是路西法。
他从Omega的手里抽走餐刀:“你不应该玩这个,这里还有更高级的乐趣。”
“哦?”他撑起头,看着路北,“什么是更高级的乐趣。”
“服侍我。”路北说,“你拥有了这个机会。”
“你想多了,我不需要这个机会。”
“你会想要的。”路北肯定地说,“告诉我你的名字。”
“柳牧。”
“柳牧。”路北举起刚刚从他手里抽过来的餐刀,它光泽明亮,锋刃上布满细小的锯齿。材料并不是坚韧物质,而是一种少见的纤维物。轻易就能弯曲,却很难折断。刀锋依靠巧劲可以切开牛排,但无法伤人。这在聚会里不算罕见——上面的人总是格外小心,“我知道你是某个Alpha的所有物,他给予你了标记,我能闻得出来那个标记并不完整,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
他把餐刀随意地丢开:“知道Omega一生很难体验到的极致快感是什么吗?”
“说来听听。”柳牧托着下巴,看起来终于有了点兴趣。
“是他被某个Alpha标记后,又被另一个Alpha覆盖标记的过程。”
“听起来很痛。”
“当然会痛。”路北说,“爽的过程总要伴随着痛,但你要知道,外面90%的Omega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体验,他们只教给你覆盖标记的疼痛,却从来说不清那一刻高潮的感受。”
“因为他们没试过?”柳牧笑起来,“你知道你这话听上去像什么吗——路北打算标记我。”
“不。”路北很干脆地说,“我只会给你一个假的讯号,绝对不会标记你。当然你的标记也会被我的信息素解开。至于是选择重新标记还是换个人,以后都与我无关。”
“哟,真是直截了当的419宣言。”
“我喜欢干脆利落地办事。”路北说,“你也肯定喜欢。”
他站起来,自上而下地对柳牧勾勾手:“走吧?”
柳牧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又坐了一会儿,才挑起嘴角:“算你运气好……碰巧我这人没什么别的优点,唯独好奇心强。”

柳牧进房间前,又被路北的保镖搜了一次身。
他进这栋别墅的时候在门口就被保安搜过一次,浑身上下除了腰带和衣扣,再没有一点金属物质了——甚至连手机都没带。
“带了也没用,反正会被屏蔽信号和功能禁用,再说你们找我来也不是为了玩手机的吧?”他对路北这么说,对方先一步进房间了。像这种表面上看起来正常无比的聚会,每个客人的房间都是安排好的,避免尴尬的意外。至于关了房间里面要上演什么剧本,几个人演出,就是房间主人的个人自由了。
柳牧很“干净”。不仅是他没带任何违禁品——像他这样懂规矩的,十有八九是主人调教好带来玩的,自然身体方面也都处理干净了。看他刚刚落单的样子路北猜测他的主人或许有了别的娱乐项目。既然如此,对方大概也不会介意自己把玩具借到手玩一会儿。
他喜欢柳牧很关键的一个因素是他“被标记过”——说明对方经验丰富,比什么那些不懂的和装不懂的Omega知情趣得多。他进房间先倒了一杯酒,在床沿坐了一会儿,直到柳牧被放进来。
他没有让路北失望——几乎是门关上的同时,刚刚转餐刀灵活修长的手指就已经按在腰带上。路北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那根东西已经“唰”地被抽开。
他几乎是立刻就硬了——这种感觉非常久违,令他由身至心地兴奋起来。
柳牧开始脱上衣,一颗一颗,不是解扣,而是把扣子扯了下来。粗暴却又出奇地性感。路北觉得自己等不下去了,Alpha本能令站起来往前迈了一步,柳牧却对他扬了扬下巴:“酒。”
“好。”这种小服务他在床上从不吝啬,路北把手中的玻璃杯递过去,柳牧拿在手里晃了晃,反手沿着路北的衣襟倒下去。
紫红色的葡萄酒液很快浸湿衬衫,路北颇有兴趣地看着他:“这是你们流行的新玩法吗?”
“不是。”柳牧丢开玻璃杯,把刚刚自己扯下的几颗扣子放进路北的上衣口袋,“是为了方便。”
“方便什么?”
“当然是……”柳牧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方便杀你了。”
路北还没有反应过来,胸口就好像突然被人重重打了一圈,半个身体麻痹,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我靠,真的这么厉害啊?”柳牧——黄少天吐了吐舌头,他手里捏着皮带,刚刚把皮带扣贴在路北的胸口上。那是第十局最新的发明,当扣子和皮带分开的时候只是普通的金属装饰,一旦接触就会释放出瞬间高电压,可以瞬间麻痹心脏,但并不会致死。
皮带本体是绝缘的,黄少天把它缠在手上:“这个东西太危险了,要是自己电到自己多尴尬,幸好我机智。”
“别担心,它是一次性的。”方锐的声音从耳钉里传出来,“搞定了?”
“搞定了。”黄少天把皮带拆下来勒在路北的嘴上,在他后脑勺扣紧,然后抽出路北自己的皮带,同样的手法把他双手双脚绑在身后,“难度值太低了,我还没动手呢。”
“朋友,这孙子有多难接近你是不知道。”方锐感叹地说,“出门一堆人罩着,各个角度严防死守。周泽楷瞄了他两天,几乎没找到破绽。”
“那是因为他技不如人。”黄少天哼哼两声,把人拎起来丢进厕所浴缸,打开莲蓬,让水刚好没过路北的下巴,“你们还要多久?”
“十分钟。”方锐说,“你在里面等会儿吧。”
黄少天重新倒了一杯酒,坐在沙发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完。有钱人好东西就是多,刚才那杯可惜了。
浴室传来阵阵水声,估计是路北醒了。黄少天没动,以他现状只要稍微挣扎一下,热水就会倒灌进口鼻,果然没两分钟里面就安静下来。
他的酒喝完,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刚刚好十分钟,门口有人敲了三下。
黄少天走过去打开门,喻文州站在那里。
两名保安乱七八糟地昏在地上,喻文州看起来轻描淡写,递给黄少天一件外套:“可以走了。”
“咦,你怎么亲自过来了?”黄少天一边穿外套一边问,很快有其他同事跑上楼,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指挥部不需要坐镇的嘛?”
“该做的已经差不多做完了。”喻文州把他从房间里拉出来,“王杰希顶替,我过来接你下班。”

路北是南方地下市场的恶神,只做别人不敢做的生意,你能想到甚至想不到的,只要肯掏钱,他都能办到。
他够狠辣,也够狡猾。警局追踪几年在摸到线索之后,和第十局提出了合作。
于是这个案子成为了黄少天归队后执行的第一项任务。
喻文州的车就停在正门外,整个别墅区已经被自己人控制,那些刚刚还在觥筹交错和耳鬓厮磨的客人们,狼狈局促地坐在宴会厅一角,四周站满持枪的特警。
还有一部分人估计“办事”到一半,浑身赤裸裹在毯子里,踉跄被枪顶着后背从房间走出来。
喻文州和现场负责人交代了几句,黄少天靠在车身上,等他走过来问:“要不我来开?”
“你喝酒了。”喻文州拉开车门,黄少天摸摸鼻子,只好乖乖坐进副驾驶。
别墅距离市区有一段路,深夜的山上没什么车,窗外只有憧憧树影。喻文州开车专注,一言不发。黄少天左顾右盼,瞟了瞟喻文州,清咳几下。
喻文州还是没答腔。黄少天憋了一会儿终于憋不住了:“呃,你不会吃醋吧?这不像你啊我记得那个计划还是你出的不是……”
“没有。”喻文州回答干脆。
“那你干嘛不理我。”黄少天哼哼,“你这个态度很不正常啊喻文州同志我告诉你别以为我现在还会被你蒙蔽此一时彼一时你打个喷嚏我都知道你在想什么还不快点坦白招来!”
喻文州终于知道回头看他,嘴里说出的话却让黄少天莫名其妙:“还不承认自己错了吗,少天?”
“什么跟什么啊?”黄少天头顶的问号摘下来能把喻文州活埋,“话要讲清楚。”
前方终于到了高速公路的收费站,喻文州的车速慢下来。他叹了口气,说:“我并不介意你任务里的任何行为,不过……”
他话头顿了顿:“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你已经进入发情期了。”
“……”这下轮到黄少天结舌,直到车子离开收费站进入主路,他才清了清嗓,“那个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声音里不乏心虚,喻文州摇摇头:“我们在一起那么久还看不出来就是我有问题了。”
“关键我也是中途才有一点感觉,还没到正式进入状态的时候。”黄少天说,“路北都没看出来。”
“路北是直接冲着你去的。”
“啊?”
“他的目的性很明确,我知道你能控制住信息素,再加上我的标记。”喻文州一边开车一边说,“但密闭空间里,Alpha的嗅觉很灵敏。路北来得晚,没有喝多少酒,他在楼下行为就有些异常,从上楼到你身边,他甚至没有表现出丝毫犹豫。”
黄少天:“那你还说是看我看出来的!”
喻文州侧头看了他一眼。黄少天立刻改口:“我错了,对不起。任务中嘛我也身不由己……”
“你还吃了药。”喻文州说,“抓住路北后你在房间里喝酒就是为了掩饰药物吧。”
“那会儿你不是都该在赶过来的路上了。”黄少天嘟囔,“我吃药是不想被同事闻到啦毕竟楼下那么多Alpha,是张新杰给我的短效药,他让我未来至少两年内最好不要再碰任何抑制药物,所以给我了这个。只是在进入发情期前安抚信息素争取时间的,不会伤害身体,很快就失效了。”
“争取时间?”
“是啊。”黄少天托着下巴,主路上的灯光一层层刷过他的侧脸,“就算你不过来,我也要打电话了。”

张新杰还说过,下一次发情期到来的时候,信息素分泌可能会比较汹涌,因为要抓住最后一个可以反悔的机会,生物本能让信息素尽可能地扩散,筛选出最匹配的Alpha。
但黄少天却只想抓紧喻文州。
户主电梯夜里无人打扰,在其中的某一层停了下来,黄少天几乎是趔趄着从电梯口一路撞到自己家的门上,喻文州紧贴着他,吻得难分难解。
理智昏昏沉沉,他快缺氧的时候才想起来,气喘吁吁地拉开距离:“先、先进屋……”
热度张潮式地拍打着身体,信息素开始透支身体能量分泌,黄少天站不稳,整个人挂在喻文州身上,被他半抱着带进家门,又迫不及待地吻在了一起。
喻文州的体温也很高,烫得黄少天头晕脑胀,他衣服还没换,门户大开的衣襟随便喻文州的手伸进来,失去皮带的裤子被一把拉落。
他先是察觉出一丝凉意,才意识到内裤早被后面出的水打透了,松松垮垮地挂在小腿弯。这个姿势别扭又逼仄,他们挤在门口的墙角,黄少天侧曲着一条腿,被喻文州从身后直插到底。
发情期的Omega在床上没有任何持久力可言,他的阴茎抖两下先射了出来,后面一张一缩,把喻文州咬紧。
水顺着大腿流到脚尖,喻文州的手箍在腰间,每一次顶撞都令他无处可逃。黄少天断断续续地叫着,前面很快又硬了。喻文州伸手握住,唇齿啃咬后颈,直到他呼吸急促浑身绷紧,才抵着内腔入口射出第一波。
黄少天蜷进他的怀里,身体一抽抽地抖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稍微缓过了劲儿,哼哼着要水。
这还不算开始,正式的发情期淫靡又漫长。族群行为千百年后刻成了基因,迫使他们结合、繁衍。但即便如此,仍然还是有人从本能中分离出了爱。
喻文州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从冰箱里拿了一瓶营养液,打开嘴对嘴地哺过去。
他们横躺在宽大的床铺中央,明亮的月光泄了半床。黄少天的头顶在两只抱枕间,背后就是落地窗,强烈的羞耻感撑着他翻身抬手去拉窗帘,喻文州却好死不死这个时候进来,插得他手一抖,哗啦拽下来半片布。
他被喻文州翻过面,窗帘还死死握在手里,像溺水人抓住的浮木。
“不会有人看到。”他吻了吻黄少天的额头,跪起身,黄少天双腿连他臂弯,下身悬空,随喻文州小幅度的动作顶着轻轻摇晃。他已经丧失了身体的所有权,信息素像木偶的提线,穿过他的身体关节,牵引着向喻文州打开。
窗帘终于从指缝间滑落,黄少天仰着头,感觉自己要被盛满,内腔松动,让喻文州温柔而强硬地挤了进去。
不是发情期的时候,他们也会做爱。但喻文州是第二次进入Omega的内腔,里面依然紧致而热烫,勒得他也有些神志模糊。
他曾经在这里进出、成结。那些痕迹现在回想起来都如临梦境,只有身体交融的频率是真实的。
黄少天射了好几波,流出的水滴滴答答落在床单上,混着之前喻文州射在里面的东西,潮湿滑腻。嘴里又渴了,喻文州心有灵犀地弯下腰吻他,结涨开内腔,播撒入身体深处。
月色很美,信息素融合的味道让黄少天满足而安心,他闭上眼,终于沉沉睡去。

三天半——是黄少天这次发情期持续的时长,不包括做爱的次数。
次数他已经不想去数了,每天早晨被生理的呼唤弄醒、做昏、醒来、又做昏。
人类放浪起来真是没有下限,尤其喻文州,不是说Alpha也会被榨干吗?他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
到第三天早上还能下楼给黄少天买发情期用的营养液和流质食品,在黄少天闷头大睡回复体力的时候,居然抽出时间看完了一本书。
结束之后黄少天又睡了整日。喻文州早请好了半个月的假期。“等你有精神了我们可以出去玩一圈。”他说,“国外或者哪儿,都可以。”
黄少天脑子里想的却是别的——旅游结婚吗?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就是需要计划一下,比如趁喻文州不注意的时候买个戒指求婚之类的,他这几天在网上看了好几种款式,打算等哪天喻文州午睡了,量好他的尺寸偷偷溜出去买。
他们出门的前一天晚上,喻文州在收拾行李,黄少天接到电话,莫名其妙地在门口领了一份快递。
快递上写着他的名字,但确实不是他买的。包装拆开里面是个银色的小方盒。
我靠我靠我靠!
黄少天迅速反应过来那是什么,瞪向喻文州。后者笑了笑:“里面还有个东西。”
底下夹了张纸条,上面是喻文州的字迹,写着:求婚请用这款。
小盒子里并排放着一对银色的戒指,是黄少天之前相中的其中之一,环上部分图案相扣,拆开又各为整体。他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把盒子放进口袋。
“不打算求婚吗?”喻文州笑着问他。
“哪有那么容易,”黄少天拍拍口袋,“你就等着吧!”

人生活到现在,黄少天打过架闯过祸、做过警察坐过牢,生活紧张时命悬一线,安顿后又缓慢悠长。职业内容注定他的体验和经历都要比普通人更多,那是他对自己人生所做的选择。
但只有一种体验和选择是双向的,不可测又捉摸不定。
黄少天从不计划人生,对于将来的看法有着通透的理智。与喻文州的关系,他却早早经有了直觉。
那是他的感情、生命、他的Alpha,圆满相扣的另一半的环。

END

2018年09月18日

梦想与现实之光番外——暖冬

类归于: 未分类 — akiraling @ 10:00 上午

这是黄少天进入职业联赛以来最冷的一个冬天。

今年不知怎么的,雨水特别多,云团像是吸了湿气的海绵,灰仆仆地簇拥着不肯挪窝,盘踞在日头当空。前些天连着下了好几场冰雨,寒气沿着裤脚扎进骨头,整个城市被包裹在低闷、颓丧又湿凉的空气里,连路上的狗都不再叫唤,厌生生地抱团儿窝居角落。

黄少天在喻文州的房间里刨了一上午终于把去年他买给他的羽绒服找了出来。沿海人民的冬服不如北方人民们的结实,水汽变成的细针噗嗤扎进薄外套里,热气就咻地全漏跑了。哪怕蓝雨宿舍和训练室都开足了暖气,但楼与楼之间隔着那么一大片空地,湿气夹枪带棒,叫人恨不得连着被窝滚过去。

身边都是哀嚎着飞奔而过的宅男们,黄少天得意洋洋地像颗棒棒糖,掏出手机给喻文州去了一条短信。

冬休还有三天结束,喻文州前天去B市开会了,今天下午才回来。

庙里头不在,副队是老大。这两天训练都的听黄少天的,所有队员们提起来都是一脸菜色。

唉,多说都是泪,谁试谁知道。

低气压像头顶的光剑挥之不去,天空灰得快挤出水,一轮团战结束,喻文州的短信才姗姗来迟。

——打完了?

黄少天一只手甩着鼠标让夜雨声烦在屏幕里上蹿下跳,一只手轻巧地在手机上滑动:是啊,赢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嘴下留情。

隔着对话泡都能感到喻文州微笑的气息迎面扑来。

黄少天有点来劲,但想起他应该还在开会,又噼里啪啦全删了,只发了条“集中注意力!”过去。

果不其然,喻文州干脆不回了。

这人怎么这样!黄少天有点愤愤,肯定是微草风水不好,把喻文州都带歪了。

他从电脑后面抬起头:“行啦行啦热身做够了吧,来PKPKPK!我看看今天几个人啊……一二三四五六七,数字不错啊还挺齐,来来你们七个来竞技场,上回输微草还没说你们呢,今天谁也别想跑!打到赢为止,谁先赢谁中午请吃饭。”

四下里哀嚎一片,不知是哪个不怕死地嚎了一声:“黄少我们不想请吃饭!”

“不想请也可以。”黄少天趴在显示器上,笑眯眯地,“让我虐十盘,然后跪下喊爷爷。”

哀嚎声更大了,群众们从未这么思念过喻文州:队长怎么还不回来?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但喻文州似乎丝毫没接收到怨气,黄少天切瓜剁菜似的几盘下来,手机安静地像没了电。他探头看了看窗外,这么阴的天,很可能飞机要误点。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午休的时候终于收到喻文州的新消息:延迟起飞了。

黄少天啃着菠萝包回他:我就知道,晚多久?B市冷吗?你去附近免税店逛逛再买件跟上次一样的羽绒服回来呗,G市冷死了快,郑轩说他的耳朵都要冻掉了,以后见着要叫关轩。

发完了他就着汤碗盯着屏幕背景看,心里默数着123。这次只数到了3,喻文州就回复了。速度挺快,估计是真闲得没事做。

——去年的款没有了,我找件差不多的吧^ ^。

——也行,实在不一样的话买个同色的。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午饭时间像指尖滑下去的沙。黄少天一个菠萝包还没啃完,对面桌上都走了两拨人。食堂里暖烘烘的,夹着食物的香气让人不想动。他的下巴从掌心滑到胳膊肘又到桌面上,和喻文州的短信息也跟着翻了好几页。

都是些无聊话。什么你吃了没啊,吃了什么啊,机场的东西好贵,G市的雨什么时候才下得完,种种种种,毫无营养,却又让人忍不住一条条发下去。

隔壁食堂大妈第三次过来擦桌子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小黄啊,下午没训练吗?”

其实没有,放假呢,所有的训练都砍半还算自愿的。不过黄少天依然很亲切随和而大度地站起来,让大妈把剩下半张桌子擦完了。

他裹着厚厚的圆鼓鼓的羽绒服走到中庭。因为冷,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喻文州的短信适时插进来:在做什么?

黄少天突然咧开嘴笑了,飞快地回了几个字:陪你等飞机啊。

羽绒服我买好了。喻文州说。

别自拍,穿回来给我看看有没有我帅。

这个我当然不敢跟你比。

嗯,你帅给我就行了。黄少天大度地表示。

外面是真的很冷,他的脚快和地面粘到一块。喻文州说:谢谢你陪我啊,快回房间吧,我要登机了。

真是见鬼了,喻文州一定是在蓝雨安装了摄像头,不然怎么知道他人还在外面?

头顶愁云惨淡,可黄少天的心情却被这一句话犹如摩西分海般拨开了云雾,阳光倾泻而下。

他给喻文州发了最后一条短信,哼着小曲往训练室走。

喻文州回来的时候训练室里只剩黄少天一个人,开着小号在副本里大杀四方。

他站在背后看了一会儿,等黄少天用拔刀斩把最后一只小怪送上天才开口问:“不是让你嘴下留情了吗?”

团队频道的聊天记录已经刷了满屏,几乎可以看见旁边队友露出爱憎难辨的神色。这个五人副本不好搞,但黄少天的出现拯救了团队。只是他真的话太多了……多到对方简直要去怀疑是不是黄少天本人。

马上要打boss,黄少天没回头,伸出一只手往后挠。喻文州默契又准确地握住,听见他笑了一声:“怎么才到?”

“两个小时前就到了,刚开完会过来。”喻文州说。屏幕里小号已经跑到boss面前,他没有松开黄少天,而是另一只手绕过他,按到了键盘上。

多年默契让黄少天瞬间明白他想做什么,顺水推舟地交出了键盘掌控权。剑客的技能喻文州熟悉的很,那边黄少天鼠标轻点,手下技能也跟着放了出去。

不需要指挥,没有人说话,只有画面和配合适宜的光效闪烁。喻文州半只胳膊环着黄少天的肩膀,他的脑袋向后靠了靠,脑勺陷进了柔软的外套里。喻文州身上还带着股陌生干燥的冷气,风尘仆仆的,从背后丝丝缕缕地落到鼻尖。安静的训练室里只有规律的点击和敲键声,像四手连弹的钢琴曲,和谐有序地融为一体。

因为喻文州捏着他的另一只手,黄少天没办法打字,屏幕里的剑客也跟着沉默起来。但犀利依旧,没怎么费力就让boss躺了下去。

队伍开始欢呼准备分赃摸尸体,黄少天却右键一点,退出了游戏。

“不玩了?”喻文州撑在他身后,声音擦着他的耳朵。

“不玩了。”黄少天发顶在喻文州的羽绒服上满足地蹭了两下,“你居然买黄色的!”

喻文州真是买了一件黄色的羽绒服,和黄少天那件蓝色的同款。轻软蓬松。颜色虽然轻浮了点,但喻文州本身皮肤白又高挑,居然镇住了还不错看。

“我以为你比较喜欢亮色,这样以后你还能换着穿。”他笑着解释。

“我是挺喜欢的,”黄少天嘟囔着,“不过……”

“嗯?”他的声音太小,喻文州刚凑过去听,就被拉下了头。

显示器的丛林间只能看见他弓起的肩背,像浮在死海之上的蝴蝶,黄少天的舌头在他嘴里打了个转,满意地眯起眼。

名副其实的机会主义。喻文州没说什么,拍了拍他的手背:“回去吧。”

喻文州的行李还放在门口,就一个双肩电脑包,旁边免税店的纸袋里塞着他带过去的外套。

他在这方面上很随性,一点也不像是出远门开三天会的一队之长,倒像周末从家里返校的大学生。

本来也是大学生的年纪,少年的痕迹还未完全从眼中褪去,气质却提前跨入了社会,矛盾交织的性感在他身上格外明显。

至少黄少天是这么觉得的,喻文州单肩背着包,垂下的手藏在羽绒服的袖子里。黄少天按着指尖轻挠了一下,看见他眼里似乎有光闪过。

大阴天的,太阳也快落山了。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光掉进了喻文州的眼角,亮得想让人伸手摸。

他咳嗽一声转移了话题:“这回又喊你去干嘛,上个月不是开过会了,最近会怎么那么多?”

“例行会议,总结一下上半年等级提升后战队的表现,顺便提提意见和bug。”

联盟会议自然是所有的经理和战队长们都参加,黄少天没去过,不过想想那个场面应该挺有趣。

“霸图的经理比较可怜吧,每次站在老韩边上就跟大哥带小弟似的,皇风就比较像老板和打手,说起来陶轩是不是又要被老叶气个半死,上半年嘉世那么不给力,感觉团队赛没有以前流畅了。”

喻文州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是比较操心,但和战队成绩关系不大。”

黄少天哦了一声:“我看主席跟他不错。”

“冯主席跟谁都挺好的。”喻文州笑眯眯地。

这还真没有,起码不喜欢叶秋和黄少天,他自己都知道。

但冯宪君看中喻文州倒是联盟上上下下都传过的八卦。今年全明星聚餐的时候,老冯拉着喻文州聊了一晚上,害的黄少天没插进嘴,喻文州也没吃上饭,两个人夜里溜进食堂泡方便面。

面是黄少天发挥人格魅力管食堂大妈要的,泡好了端到喻文州面前,得意洋洋地说“虽然不是煮的,泡的也一样!”

喻文州笑着塞了他一嘴面条。

这类事多如牛毛数都数不过来,好像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比意识得都要长得多得多,随便摸摸口袋都能掏出一大把金色的光阴。

黄少天问他:“先放东西还是先吃饭?”

喻文州想了想:“先吃饭吧,不然去晚了又只剩泡面了。”

饭点食堂里的人不少,看见喻文州回来都露出意外惊讶的表情,要不是手里都端着餐盘,估计得冲上去握着手泪如雨下。

这几天的精神折磨可见一斑,但喻文州从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拆黄少天的台,微笑只当没察觉。

他飞机上吃了点,现在不怎么饿,倒是黄少天刷了一下午游戏,肚里空空没存货,把喻文州盘子里的菜都扫掉了。

酒足饭饱回宿舍,喻文州回房间洗澡,黄少天没出门,只是简单地冲了一把,溜进喻文州房间的时候他还没出来。

行李包已经收拾好了,电脑摆回桌面,旁边摞着一打纸,黄少天翻了翻,大概是会议资料。

喻文州带的东西真少,不像他每次打客场还拉个小行李箱,最后两个人的东西都挤放在一起,喻文州只背个小包。

就是惯的,黄少天心里默默下了结论。

“这么快?”喻文州从浴室里出来看着被子里只剩半个头的黄少天,笑着问。

“你都洗了快一年了。”黄少天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我苦苦支撑到现在。”

“辛苦你了啊。”喻文州凑过去亲了他鼻尖一下,“那就再多等一年吧,我去查个房。”

“查什么查!”黄少天掀开被子把喻文州往床上扯,“还没到点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被窝像一张黑色的嘴,阿呜一口把喻文州吞了进去,躲在里面伺机而动的黄少天接了个正着。

喻文州的笑声贴在他胸口:“可是黄少天同学不在房间里,去哪了?”

黄少天压过来,穷凶极恶地吻他。

小别胜新婚,这句话大抵还是说得有道理,好像盯梢了很久的boss终于从别人手里抢了回来。

喻文州的嘴唇湿润柔软,应该是刚洗过澡的缘故,呼吸间是熟悉的沐浴乳和洗发水的味道,黄少天满足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对方的手指沿着肩膀爬上颈后的小窝。

他后颈椎上那块骨头好像特别凸,上面有一小片皮肤塌陷下去,手感极好。喻文州以前抱着他的时候就喜欢用手指在上面反复摩挲。

亲吻和挨蹭容易擦枪走火,密闭狭窄的空间增加了这种可能性。黄少天觉得好像被他手指擦过的地方窜过细小的电流,明显地热起来。

喻文州揽着他的手松了些,另一只手却滑过身体的曲线,按在下 腹上。

“干嘛。”黄少天抓住他,贴着唇角的声音沙哑。

喻文州没说话,只是手一沉,从睡裤的边缘滑进去,握住了他勃 发的部位。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类似互相帮助的经验。大家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和喜欢的人并肩躺着的时候难免心猿意马。

但黄少天今天似乎格外敏 感,喻文州的手才滑动几下,就听见他喉咙里压抑不住的促音。

他有些奇怪,但这事犹如箭上了弦,左右停不下来,只能一鼓作气地把裤子又褪下去一半,整个手掌裹上去。

黄少天的脸埋在他的颈窝,呼吸热烫得像火山口的烟。喻文州半干的发丝贴着他的脸,随着动作起伏摩擦,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像是一并拉扯着神经,让黄少天无法坚持着,猝不及防地弓着身体 射 出来,弄了喻文州一手。

喻文州拉过放在床头的纸巾盒,潦草地擦了擦,手按着黄少天的后背轻轻抚顺:“怎么了?”

黄少天的声音带着脱力的疲惫:“没有,就是……”

他后半句没说完,含在嘴里又贴上喻文州的唇。

亲昵总是不嫌多,喻文州搂着他像一块温暖的炭火,热度还没消散,他下 面也 硬 着。黄少天顺过气,脸上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我听说……”他好像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就是,唉,还有别样的吧。”

喻文州眨了眨眼,似乎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手摸到后面碰了碰:“你说这个?”

黄少天简直像是要从被窝里蹿出去,他一脸惊恐地捂着屁股:“我靠队长你……”

“怎么了。”喻文州的脸也有点润红的氤色,但表情和口吻都十分淡定。

“你怎么也不学学好。”黄少天气儿匀过来,开始教育他,“平时玩电脑都上什么网站啊,你好歹是一队之长蓝雨的代表群众的领头羊,表率作用要起到,这种助长歪风邪气的balabla……”

喻文州凑过去赌住他的嘴——真是的,再让他说下去就软了。

黄少天对亲吻最没抵抗力,舌头勾两下就服帖下来,像被顺了毛的大猫窝在喻文州怀里。

“不是……”他还是觉得好奇,“你都在哪学来的啊。”

喻文州失笑:“这还用学吗,XX那边市场门口光盘五块钱一张。”

“啊?!”黄少天脑补了一下,一脸震惊,“你去买盘啊?”

“骗你的。”喻文州说,“百度百科都有了,google一下你就知道。”

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黄少天不爽地咬了他一下,然后被喻文州翻身压住。

“要试么?”他眼睛里涌动着流水似的光。

黄少天想了想,嘴角挑起了锐利的笑。

“好啊。”他说。

第一次的业务一般都不会太顺遂,但幸好对象是喻文州。

没有润 滑 剂,喻文州从抽屉里翻出一盒手霜,冰凉又滑腻的手指从后面探进来,说不清的怪异和违和。黄少天忍耐着皱起眉,被他温柔地摸了摸头发。

的确是不疼,但就是因为不疼才奇怪,身体使不上劲,手霜被体温捂化,湿漉漉地方便了进出。喻文州用手指按了按,看着黄少天的眼睛,又缓缓探入第二指。

鼓胀的不适感穿透了身体,黄少天赤 裸 的双脚在被面上蹭动,小腿的肌肉绷紧又放松。房间里开着充沛的热风,呼呼落在干燥的皮肤表面。喻文州的头发还是没有干透,真是奇怪。他伸手去勾他的脖子,手心里摸到一把汗。

不知道换成自己还会不会有这样的耐心——他浑浑噩噩地想——第三只手指也伸进来了,清晰的水声和着指尖在他身后搅动。黄少天也出了一身汗,但很快又被空气蒸发殆尽。喻文州挨近了凑在他耳边说话:“再放松一点……”

他最怕喻文州这么干,像是有小虫从沿着脊椎爬到脑袋顶,整个头皮都在发麻,下 面反而绞得更紧。

喻文州好像叹了口气,手指从他身体里抽出来,然后 性 器毫无预警地顶进去。

钝痛撕开尾椎,黄少天的脖子拉得挺直,牙根咬着没出声。浅色的发梢沿着枕头表面拖曳而过,杂乱又性感。喻文州卡在他腿间,轻轻抚摸着他的眼角:“抱歉,我忍不住了。”

这句话换来的是黄少天啃咬一般的亲吻,喻文州顺从地应和着,手指在他身上细致地安抚,好像要把那些痛苦全挤出他的身体。

这招的确管用,黄少天的呼吸和亲吻都在 爱 抚间慢慢舒缓下来,下 面也有所放松。喻文州借机把自己推到底——黄少天又喘了起来,这次不是因为难受。

喻文州腾出一只手探到他们之间,嘴角挂上了笑意:“有感觉了?”

“有、个头!”黄少天喘了口气,“我靠你别摸……”

下 身又被喻文州握住,职业选手的指尖带着薄茧,修长又好看,最要命的是灵活,撩起人来轻而易举。另一只也跟着煽风点火,滑过他的腰身,在背后轻轻打转。喻文州熟知他的每一个弱点,情 欲 像他织起的一张网,细密地把黄少天裹紧,无处逃脱。

等黄少天的 性 器在掌心里完全涨大后,喻文州才带着试探的意味轻轻顶 动起来。

做 爱和手 活完全是两回事。黄少天下 面湿热紧致,抽动的时候带着粘腻的声响,舒服得难以形容。没动几下黄少天的腿就夹紧,用手抵着他的肩膀:“等、等会儿!”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红透了,腰身也在细细颤抖。喻文州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以前互相帮忙的时候,黄少天快忍不住了也是这副表情。

他扳开黄少天的腿,让自己更深地嵌进去。

黄少天措不及防地叫了一声,空气像是要被摩擦撞出火花。喻文州手背抵着他平坦的小腹,薄薄的肌肉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汗,明亮地闪着光,线条随着撞击不由自主地抽动收紧,格外动人。

快感反复折磨着黄少天的牙根,直到被喻文州撞得松软,呻 吟断断续续地漏出来。

他的眼睛湿润明亮,固执地看着喻文州,直到后者再也忍不住,倾身下去吻他。巨大的快 感如同翻潮涌浪在他们身体之间传递,急促又热烈,黄少天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离他而去,冲破胸口撞进喻文州的怀抱。

那种感情明晰尖锐地穿透了彼此,高潮如同黑甜的漩涡,喻文州紧紧抱住了他,一起沉了下去。

真累。

黄少天揉着腰感叹,幸好明天没训练。

喻文州把洗干净的毛巾挂到架子上,从浴室里走出来,坐到床边揉了揉黄少天松软的头发。

“好点了吗?”

黄少天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他笑起来,掀开被子钻了进去。黄少天业务熟练地滑到他颈窝,手臂搭在腰上。赤裸肌肤相贴的感觉舒服得叫人直叹气。

“明天可以在房间里睡懒觉了。”他睡眼惺忪地说。

“明天是晴天。”喻文州说,“出太阳会暖和点,可以出门走走。”

“已经很热了。”他搂着喻文州,一脸不想动。

“好吧。”喻文州说,把被子拉起来,关上了灯。

黑暗接管了世界,他们在彼此的怀抱中地幸福美满地闭上眼。

这是喻文州进入职业联赛后最暖的一个冬天。

连绵的阴雨即将过去,他怀里抱着黄少天,一觉醒来,便将是阳光灿烂。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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